第107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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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日子依然不那么好過，主要是難過在鄧暢那邊。他以前狀態(tài)一直很穩(wěn)，最近卻因為長身高起伏不定，路西這賽季反正沒得比賽，更多注意力在他那邊。
十月中旬賽季將至?xí)r，陳岐問過要不要暫時把周記者請出去，擔(dān)心周元熙的存在會影響鄧暢現(xiàn)場狀態(tài)，也怕他亂傳消息。
反倒是鄧暢說不用。
“一臺攝像機而已，不至于影響。”鄧暢說，“周哥我覺得不會做這種事�！�
路西也是這么想的。
他們甚至還挺依賴周元熙。
他們兩個運動員，記事以來絕大部分時間兩點一線的度過，雖然鄧暢是個學(xué)霸，但那也不過是兩點之外又加了個學(xué)校，和周記者相比，課余活動算是相當匱乏。
嚴格來說，課余活動就一個五子棋，一個斗地主。
有時候鄧暢練得喪氣了，就下冰來找路西。
于是正和路西聊天的周記者就暫時關(guān)了錄音筆，跟他們聊聊自己出去旅行的見聞，采訪的趣事，或者帶著他們下跳棋。跳棋這玩意簡單有趣，想動腦可以想不動腦也可以，是最好的放松游戲。
三個人一排坐在場邊的椅子上，棋盤鋪開，看著空無一人的冰面在頂燈下凜凜的反光，
在辛苦且讓人沮喪的備戰(zhàn)時間里，是少有的讓人感覺到純粹放松與快樂的東西。
作者有話說：
上章結(jié)尾改了一下，情節(jié)換了，之前那樣寫周記者有點搶戲——回去看一下要不接不上——
首體的冰場和周元熙的攝像機，
見證了花滑國家隊這對男單雙子星，這些年來摔跤最多、最慘的一段時間。
路西是在狠狠摔了一個兩周半之后，氣得脫下手套丟了出去。
黑色的手套被揉成一小團布料，
像一只小冰球似的在冰面上滑得很遠，
另一邊正靠著冰墻喝水休息的鄧暢看到這一幕，
沖路西滑過來。
路西覺得自己這脾氣發(fā)得不太好，就這么一點小事，
所以鄧暢來之前，他就飛快地跳起來，手腳并用光速把手套撿回來了，然后才又在那坐下，
一臉深沉。
鄧暢：“……”
鄧暢伸手，
把路西拉起來。
“別生氣了�！编嚂承πφf。
“才沒生氣呢�！甭肺饕荒樄郧傻亟忉�。
主要是鄧暢最近也不順，在路西看來，
跳四周摔跤是可以生氣的，跳三周不可以，
所以立刻若無其事的，甚至反過來安慰鄧暢，讓他一定要注意休息。
鄧暢就笑著捏捏路西的手腕。
他們在冰上其實很少有這樣的親密動作，
因為進入訓(xùn)練狀態(tài)和平時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，
沒有人會在全神貫注緊張訓(xùn)練的間隙還有心情談戀愛的。
現(xiàn)在狀況又不太一樣，除了之前技術(shù)上的互相點撥之外，這是兩個習(xí)慣了獨自訓(xùn)練的少年，
第一次把自己練習(xí)時的心情和對方分享。
之后路西下冰去休息，
周元熙就抓住機會過來采訪。
周元熙的采訪基本上就是問問傷病情況、訓(xùn)練情況，
然后和路西聊聊天。
聊天內(nèi)容從天氣到今天吃了什么無所不包，
甚至有時候周元熙會和他說說自己的事。
路西一開始不懂這聊天是什么意思，
因為里面根本沒有提問題啊。
崔笑告訴他這其實是一種很有技巧的話術(shù)，周元熙會從和他的聊天內(nèi)容里分析他現(xiàn)在的情緒和心理狀態(tài)、甚至潛意識關(guān)注的東西，不能算采訪技巧，但可以證明周元熙這個人很厲害。
路西現(xiàn)在也挺愿意和周記者說說自己的訓(xùn)練情況，遇到困難的時候跟外行聊天和跟內(nèi)行聊天是完全不同的感覺。
跟鄧暢、陳岐這樣的內(nèi)行聊，他們會給很多技術(shù)性建議。
但是和周元熙這樣的外行人聊，他會貼貼撒花遞安慰，有時候路西就是需要這種沒什么實際內(nèi)容的純粹正向情緒，更別說周元熙本來就是很體貼會說話的人。
——
“喝口水，消消氣�！敝茉醢堰\動飲料遞給路西。
“你知道這是我10月份摔的第幾個兩周半嗎？”路西噸噸噸地灌了幾大口，問周元熙。
周元熙搖頭。
“第200個�！甭肺髡f完用力擰上瓶蓋。
“你記得這么清楚啊。”周元熙驚嘆，然后想起來，“哦，你們有記錄表�！�
“是的，學(xué)霸�！甭肺鳑_周元熙豎了豎拇指，但想到這兒他也沒什么調(diào)侃的心情，這幾個月失敗的兩周半已經(jīng)好幾百個了，后內(nèi)三周、后外三周，也一點進展都沒。
路西苦笑了下：“你說，我不會真的再也做不了三周跳了吧�！�
“不可能�！敝茉跽f，“你肯定會好的�！�
“為什么？”路西挑了下眉側(cè)眼看周元熙，“因為我以前都能做是嗎？”
幾乎所有人都是這個邏輯。因為你以前能做，所以以后一定也能做。
路西很感謝他們的鼓勵，但是腳踝多了兩根鋼釘?shù)乃椭氨�，完全不是一個人了，所以這個邏輯其實行不通。
“當然不是，這不是瞎扯么�！敝茉躞@訝地說。
路西這下有點意外了，訝然地看著周記者。
說話時鄧暢正拉開冰場門走下來，伸手拿過掛在旁邊保護網(wǎng)上的刀套，套在冰刀刀刃上坐到路西身邊，他也聽見了周元熙和路西的對話，坐在旁邊是要聽。
但是不管路西還是鄧暢，其實都是禮貌的一聽，在他們兩個看來周記者一個外行也說不出什么非常有建設(shè)性的內(nèi)容。
周元熙說：“因為你會滑野冰。”
答案出乎意料，兩個人都愣了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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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滑野冰這個事情我看極少有運動員提到，去查了資料，一般運動員不會去滑野冰，因為冰面很硬而且不平整，不算安全�！敝茉跽f。
“滑冰場的冰都是按照一定的配方澆鑄，軟硬度適中，也會定期清冰保持平滑，滑野冰的技術(shù)并不會讓你在溜冰場里滑得更好，但你還是花了很多很多時間在野冰上�！�
路西懵懵地點頭。
這都是他在采訪里說過了，雖然是邊角料的采訪，不過周元熙看過也正常。但他還沒明白說這些話的意思。
“我很喜歡你形容自己滑野冰時候用的詞。”周元熙說，“你說「馴服」。”
路西怔了怔。
突然有點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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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確實是熱愛滑野冰的感覺，在一次次的滑行中讓堅硬的冰面在自己的冰刀下變得服從，充滿了未知的、不可靠因素的冰面逐漸像「家養(yǎng)的溜冰場」一樣馴順。
從桀驁變得柔軟，從不可控變得言聽計從。
說是自己適應(yīng)野冰也可以，但是路西一直用的詞都是馴服，在他看來這就是馴服。
不是他適應(yīng)冰面，是他駕馭冰面，競技在這個領(lǐng)域不生效，但他是全世界野冰玩得最好的人。
自己現(xiàn)在的狀況，路西一直覺得是恢復(fù)問題，但事實是，陸地課都過關(guān)了，技術(shù)和力量的層面都達到了，找回四周跳會比較難，但不應(yīng)該一直卡在三周跳這里。
一次次的重復(fù)，機械化的摔倒，被周元熙這樣一點路西幡然醒悟，睜大了眼睛看向身邊的鄧暢。
鄧暢在這個瞬間也明白了，緊緊地攥住路西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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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西總覺得冰面是自己的另一個戀人，其實他以前也覺得冰面是和自己爭得不死不休的猛獸，他在馴服冰面的過程中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快意。
只是在滑冰場里待太久了，忘了這個想象。
甚至軟綿綿地期待著冰面能對他好一點。
這個想法就太柔弱了。
路西記起之前那個采訪稿里，記者問他有沒有想加的帥一點的臺詞，路西覺得自己文筆不好，就纏著鄧暢給他寫。
鄧暢很清楚那次采訪講的什么，因為是他們兩個一起去的，之后在那張草稿紙上飛快用路西的第一人稱寫了句話，路西一邊吐槽他好中二一邊覺得這話說的太對了，開開心心地發(fā)給了記者。
那句話是這樣的：
“沒有覺得做不到的事情，只要是在冰上�！ ∫驗榫瓦B所有運動員都不會挑戰(zhàn)的，最結(jié)實的野冰，都只能對我俯首稱臣�！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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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面反射著淺淺的光，光芒有時溫柔有時冰冷，隨著心境變化而不同。
對運動員來說心態(tài)一直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，同樣的技術(shù)水平隨著心態(tài)不同發(fā)揮出來的效果也會完全不同。
路西一躍而起，鄧暢跟著站起身，看著路西沖上冰，快速地助滑，起跳。
這個兩周半以單手扶冰但是成功落地的突破性進展結(jié)束。路西飛快地沖過來，抱了一下鄧暢，又熱情地跟周元熙擊掌：“謝謝周哥！愛你哦！”
說著輕盈地轉(zhuǎn)身又去滑了。
鄧暢眼看著路西滑到了另外半邊，轉(zhuǎn)過頭看著滿臉欣慰的周元熙。
“謝謝。”鄧暢很誠懇地攥了下周元熙胳膊，這是他表示感謝的動作。
“別客氣�！敝茉跣α诵�。
“明天請你吃飯�！编嚂痴f。
周元熙愉快道：“哎好嘞，其實看見你們倆擺脫瓶頸我就很開心了。”
“不行，感謝是必須的。小西很在乎這個�！编嚂秤终f了一次，然后欲言又止地說，“還有……”
“還有什么？”周元熙問。
“還有，他說的謝謝是真的，愛你是假的，這個你要分清楚。”鄧暢飛快地說。
周元熙：“……”
彳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