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    舅舅被我的話逗笑了，反應過來之后又罵道：「你被你們公司欺負了？！我早就叫你回來自家公司舒服當甲方，你不聽非要去乙方干那苦逼技術(shù)，現(xiàn)在知道后悔了？趕緊回來幫著打理這一大攤子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后悔，但還不到走的時候�！�</p>

    只降薪我一個，組長職位突然撤掉，年終獎全給張梅，統(tǒng)統(tǒng)地都只有一個真相：就是不花一分錢賠償，逼我自己辭職走人。</p>

    近年來地產(chǎn)不景氣連帶建筑行業(yè)也很慘，設計行業(yè)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。</p>

    這幾年我在設計公司見得多了，無良領(lǐng)導的常用裁員方式——不直接 N+1 賠償，而是用降薪甚至只發(fā)底薪，但工作量卻暴增強制 997</p>

    的方式逼你不得不自行離開，公司還不需要賠償一分錢，畢竟是你自己扛不住要走的啊。</p>

    我們公司用這種方式逼走了很多骨干。</p>

    之前我沒被如此對待，或許是項目上還要用我，又或許只是還沒輪到我。</p>

    我們公司算是業(yè)內(nèi)有名的建筑事務所，業(yè)務萎縮到只有部分老項目后期服務，業(yè)務拓展不利時，公司把經(jīng)營壓力垂直傳導到生產(chǎn)人員身上。</p>

    美其名曰「人人經(jīng)營」，當時我身為組長也背負了幾百萬的合同壓力。</p>

    我媽見我到處奔波太累，直接讓舅舅把家族產(chǎn)業(yè)國際連鎖五星級酒店 LL 的新酒店設計案委托給我們公司了，總設計費都有一千萬。</p>

    因此我所在公司目前最大的金主，居然是我家的家族企業(yè)。</p>

    根據(jù)合同，今年是合作第一年，年底不需要回款那么多的比例，甚至以現(xiàn)在行業(yè)潛規(guī)則，拖欠幾年都很常見。</p>

    但因為舅舅怕我年底拿不到年終獎不高興，特意交代財務提前給我們公司撥付一半設計費用。</p>

    我平時很低調(diào)，只知道埋頭設計和跑工地，他們并不了解我和金主公司的關(guān)系。</p>

    在確定明天甲方會打款之后，生怕身為項目負責人的我分到大頭獎金，火速地把我撤職。</p>

    可惜了，這次他們想裁掉的，正好是公司的金主大動脈。</p>

    就算要裁員，給我合法的賠償我也不是不能接受，但現(xiàn)在用這樣骯臟的手段，我一個工作八年的老員工絕不可能接受。</p>

    我決定原地開擺，順便欣賞下他們是怎么慶祝年終獎的。</p>

    正好快到中午了，我先悠閑地去樓下商場吃了個飯，回來在車里睡了個午覺。</p>

    以前為了趕項目進度，中午我都是隨便地在食堂對付一口，再接著爭分奪秒地干活。</p>

    現(xiàn)在嘛，反正也不是我的責任了。</p>

    這沒有甲方催著的愜意日子過著，是不一樣。</p>

    下午兩點整，我踩點進入辦公室。</p>

    辦公桌還是剛才張梅搬過來亂糟糟的樣子，東西堆了滿桌，電腦主機線都沒接上。</p>

    我看了一眼，拿了點紙巾就往廁所走。</p>

    「蕭組……蕭瑤，酒店行政層的優(yōu)化設計圖紙改好的發(fā)我，甲方項目經(jīng)理在催。」張梅看到我像是見到救星，踩著小高跟沖了過來。</p>

    「有什么事兒回頭再說，我先去趟廁所�！刮宜ο逻@句話直接去了洗手間。</p>

    打開手機免打擾模式，先雙排了一把，又追了一會兒劇。</p>

    腿有點麻了，我站起來打算再刷會兒短視頻。</p>

    突然聽到張梅殺豬一樣的聲音在門口喊：「蕭瑤，你掉進坑里了？打了十幾個電話也不接！甲方在催你，沒聽到�。俊�</p>

    等她咆哮了一會兒我才慢悠悠地走出來。</p>

    「哦，我手機不小心開了免打擾，今天有點拉肚子�！�</p>

    以往她偷懶摸魚的時候，就經(jīng)常愛借口拉肚子，我這也都是跟她學的。</p>

    張梅急瘋了，顧不上生氣，直接拉我到工位上。</p>

    「別啰嗦了，趕緊畫方案吧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不行啊，我這電腦都沒連好呢，怎么畫呀？」</p>

    「你去我電腦上畫，小丁你幫她電腦連好！」</p>

    「不行啊，別人的電腦我用不慣。」</p>

    「……」</p>

    張梅無語，發(fā)現(xiàn)我就是故意的，直接火了。</p>

    「不想畫就別畫了，小丁你把這個圖優(yōu)化了！我還不信這個公司沒有她就轉(zhuǎn)不動了。」</p>

    小丁支支吾吾，說自己之前畫的方案被斃了幾次了。</p>

    張梅又問了周圍一圈，大家都表示這個項目經(jīng)理專業(yè)出身，挑剔又不好糊弄，除了我沒人能讓他滿意。</p>

    張梅剛來我們部門沒多久，還不太了解情況。</p>

    「不就是個方案優(yōu)化嘛，跟我當初申請國外作品集比起來簡單多了，我自己來。」張梅推開小丁，自己坐到了電腦前。</p>

    「是啊，就張組長這種海歸人才親自出馬，那肯定得驚艷甲方�！刮疫呎f邊拿出手機打開了消消樂。</p>

    張梅鼻孔「哼」了一聲，打開了 CAD 軟件，五分鐘后她問了小丁一句：「復制圖形點哪個按鈕？」</p>

    我剛喝了口茶，差點噴出來。</p>

    她清了下嗓子不自然道：「我們在國外都是用蘋果系統(tǒng)，這種老土的系統(tǒng)用不慣�！�</p>

    行，你開心就好，最好讓甲方也跟你換一樣的電腦系統(tǒng)。</p>

    張梅折騰了半天似乎怎么都不得勁，拉著小丁坐到一旁，她口頭指揮，小丁操作修改。</p>

    兩人吭哧吭哧地搞了一個下午都沒改好，張梅已經(jīng)嬌滴滴地給甲方那個項目經(jīng)理打了好幾個電話道歉。</p>

    五點二十九分，我踩著點站在打卡機前，時間一到 三十 分馬上刷臉消失在辦公室。</p>

    沒想到車子剛開出停車場，張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