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“不麻煩的�！�</p>
一行人往西配殿去。</p>
進到殿中，裴聽月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整個殿里無多余的陳設(shè)擺件，基本上都是毛絨團子的東西。</p>
她心中暗暗咋舌，這長樂宮修葺得富麗堂皇，而且離著承明殿近，可是后宮中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宮殿。</p>
主位嬪妃不管事，偶遇皇帝的機會也大，旁的妃子擠破了頭都想住進這里。</p>
沒承想，宋貴妃居然用一整個偏殿養(yǎng)貓。</p>
真是暴殄天物。</p>
裴聽月把團團放在次間的榻上，它自己乖乖蜷縮起身體，呼呼睡了起來。</p>
正待起身告辭，身旁傳來女子清亮的聲音，似有幾分感慨：“真沒想到，團團會喜歡你�！�</p>
雖然宋貴妃語調(diào)平淡，可裴聽月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。</p>
什么叫，團團會喜歡她？</p>
貓貓也是有靈性的，喜歡大美人，這不是很正常嗎！</p>
在心中忖度一會，裴聽月還是打算問個清楚，她疑惑歪頭：“貴妃娘娘為何如此說？”</p>
宋貴妃看著她，直截了當(dāng)：“你很煩�！�</p>
裴聽月：？</p>
這貴妃上來就對她貼臉開大，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話了。</p>
“嗯�！彼钨F妃肯定道，“你在后殿經(jīng)常怒罵宮女、摔砸飯菜、夜里偷哭�！�</p>
頓了頓，宋貴妃又補充道：“吵得我睡不著覺。”</p>
裴聽月：“…”</p>
蒼天可鑒，那些都不是她！</p>
但她得認(rèn)。</p>
裴聽月吸了一口氣，果斷行禮道歉：“嬪妾失禮，煩擾了貴妃娘娘，還望貴妃娘娘見諒。”</p>
宋貴妃“唔”了一聲，虛虛抬手：“起來吧，以后你若是得空就來西配殿逛逛，團團看起來很喜歡你。”</p>
“好。”</p>
裴聽月也很喜歡毛絨團子，聽到還有機會摸它便爽快應(yīng)下了。</p>
淺淺寒暄幾句，裴聽月就告辭離去，回到自己殿內(nèi)。</p>
她剛回到后殿喝了口茶水，舒展了下身體，就有小宮女出聲通報。</p>
宋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白霜來了。</p>
白霜不卑不亢行了禮，“寶林，這一斛南珠和一斛寶石，是我們娘娘的謝禮。要不是您，團團還不知道會跑哪去呢�！�</p>
裴聽月笑道：“貴妃娘娘客氣了�！�</p>
白霜又道：“還有這兩匹云錦，寶林做身衣裳吧，還望您不要怪罪團團。”</p>
裴聽月挑眉，低頭看向自己身上，發(fā)現(xiàn)袖口處有幾處勾絲，很難看出來。</p>
她原以為宋貴妃是武將之女，行事豪放不羈，沒承想她亦是一個細心之人。</p>
裴聽月道：“自然不會。”</p>
“那奴婢告退了�！�</p>
白霜著人放下東西就恭敬離去了。</p>
云舒親自送她離開，走到庭院，云舒歡快道：“白霜姐姐，我家主子現(xiàn)在是才人了呢！下次姐姐可不要叫錯了呢！”</p>
白霜心中微微驚詫，猶豫了一會，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下去：“好，我知道了�！�</p>
她嘆息一聲，將種種思緒壓回心底。</p>
在這宮里，誰不是艱難活著。</p>
連自家主子這等尊貴身份，都不能縱心而為，遑論他人。</p>
各人有各人的命數(shù)，隨它去吧。</p>
*</p>
云舒折返回來時，正瞧見自家才人無聊地把玩著那斛珍珠，她移步到了旁邊，“這可是整整一斛南珠，貴妃娘娘真是大方�。 �</p>
裴聽月漫不經(jīng)心看著手中珠子，個頭大，顆顆瑩潤飽滿，還隱隱散發(fā)著溫潤的光芒，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。</p>
她懶懶散散應(yīng)了聲：“嗯�！�</p>
云舒看著那珠子，忽而眼前一亮，喜滋滋地出主意：“奴婢把這珠子和寶石送到內(nèi)務(wù)府吧，讓里面的工匠給才人打兩套頭面。等打好了才人帶上，皇上肯定喜歡！”</p>
裴聽月：“…”</p>
是她不想嗎？</p>
是她沒辦法送去。</p>
讓宮內(nèi)匠師額外打頭面，除了鑲嵌這些寶石珍珠外，金銀亦要送過去。</p>
送多少，匠師就熔多少，不會扣留一點。只不過最后的時候，給他們幾兩銀子的辛苦錢便是。</p>
只可惜，她沒銀子，更沒金子。</p>
連打賞的錢都不夠。</p>
她很窮。</p>
裴聽月毫不留情地潑了冷水：“咱們手里，還有銀錢嗎？</p>
云舒眨巴眨巴眼，小臉頓時垮了下去，“還有八錢銀子…”</p>
裴聽月快氣笑了。</p>
人怎么能貧窮到這個份上。</p>
關(guān)鍵貧窮也不是她造成的，卻要她承擔(dān)后果。</p>
真是可恨！</p>
原主生于江南杭州府，家中父親在府城里任職，雖有官身，但那點俸祿要養(yǎng)活一大家子，多年來也只攢下一點積蓄。</p>
熙寧三年，也就是去年，原主因為美貌被選入宮中，未進宮前原主母親賣了自己的全部嫁妝加上歷年積蓄，湊了五百兩銀票，讓原主帶進宮。</p>
初入宮闈，處處需要打點，而原主又是大手大腳的性子，不到一年，所有銀錢就霍霍完了，連這個月的份例都沒給她留下。</p>
裴聽月嘆息一聲。</p>
見她眉目間染上愁色，云舒咬咬唇，“噔”一下跑進臥房，“許是奴婢記錯了，奴婢再數(shù)數(shù)。”</p>
不一會，她小心翼翼捧著一個雕花匣子過來，又神氣地吩咐殿內(nèi)的兩個小宮女：“你們出去干活吧！沒我的吩咐不準(zhǔn)進來！”</p>
打發(fā)走人，她打開匣子認(rèn)真數(shù)了起來。</p>
裴聽月看了一眼，有幾塊米粒大的銀子，不知道被絞了幾回，都快瞅不見了，偏偏云舒還數(shù)得上癮。</p>
“呵。”</p>
這次裴聽月是真的氣笑了。</p>
不多時，殿內(nèi)響起云舒震驚的聲音：“怎么只有五錢了！”</p>
裴聽月：“…”</p>
云舒捧著那五錢銀子，皺著眉頭，想了好大一會，才恍然道：“對了！昨晚御前的安公公來召才人去侍寢，奴婢給了他二錢銀子！”</p>
裴聽月忍無可忍，從牙縫里憋出一句：“下次別給了！”</p>
據(jù)她所知，這位安公公是御前大總管梁堯的養(yǎng)子，皇帝面前的大紅人。</p>
給二錢銀子，是不是過于侮辱人了。</p>
云舒有些糾結(jié)：“聽說其他娘娘都給呢，咱們不給是不是…”</p>
裴聽月一記眼刀過去，云舒乖乖聽話：“奴婢記下了�！�</p>
看著面前撥弄銀錢的身影，裴聽月嘆了口氣。</p>
這丫頭不伶俐，有點笨。</p>
但又出奇的聽話忠心。</p>
就比如，每次去內(nèi)務(wù)府領(lǐng)了宮女月錢，到了晚間，必定出現(xiàn)在這匣子里，不少一分一毫。</p>
又比如，每晚守夜她必親至，帶著一床薄被，守在臥房門口寸步不離。</p>
這樣的云舒，恰恰是她所需要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