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許昭野平時對他說出厚顏無恥的話,林望舒都不覺得有什么,畢竟這些都能聽出來是在故意惡心他。</p>
而此刻,林望舒看著許昭野無辜的眼神,忽然就覺得有點(diǎn)驚悚了。</p>
幾乎是下意識地,林望舒一把推開許昭野,自己想要站起來。</p>
或許是因?yàn)樾那樘^于震驚,林望舒站的速度有點(diǎn)快,腳下一個不穩(wěn),當(dāng)場往后倒去,腳踝跟著扭了。</p>
一陣劇痛從腳踝蔓延,饒是林望舒平時堅強(qiáng)得像個牲口,也忍不住悶哼一聲。</p>
許昭野眼睜睜看著林望舒摔到地上,都沒從自己竟然在給林望舒扇風(fēng)的震驚中緩過來。</p>
他竟然給林望舒扇風(fēng)?</p>
他竟然給林望舒扇風(fēng)!</p>
別說林望舒震驚,他自己也很震驚好不好!</p>
周圍的同學(xué)們驚呼一片,立刻去攙扶林望舒。</p>
老師也聞聲趕來,脫下林望舒的鞋,發(fā)現(xiàn)腳踝已經(jīng)腫得老高。</p>
秋游只進(jìn)行了一半,現(xiàn)在大家肯定不會提前回去,隨行的老師打了電話叫了車要讓林望舒先回,可是下山的路卻犯了愁。</p>
幾個隨行老師都是瘦弱的女老師,誰都沒有辦法帶著林望舒那么大個人到山腳。</p>
許昭野泛著迷糊的腦袋才如夢初醒,舉手道:“老師我來!”</p>
他的個頭高出林望舒一截,體力也好,老師當(dāng)機(jī)立斷,將林望舒扶在了許昭野背上,自己護(hù)在一旁。</p>
林望舒道:“老師,我沒事,您去看其他同學(xué)吧,許昭野帶我回去就行。”</p>
老師搖搖頭,“好歹也要把你們看著送到車旁邊才行。”</p>
許昭野步伐沉穩(wěn),將林望舒小心地背著,他聽著林望舒的話,知道他此刻心里一定是在自責(zé)。</p>
他知道林望舒肯定在想,人家都好好的在秋游,就他崴了腳,毀了別人的好心情。</p>
他就是這樣一個人,看上去淡漠疏離,其實(shí),心里最怕給別人添麻煩。</p>
于是許昭野站定腳步,道:“老師,林望舒說得對,我這么硬朗的身體,您還怕我把他送不到車上嗎?”</p>
許昭野又騰出一只手,拿出兜里的手機(jī),“老師,今天秋游,我?guī)Я耸謾C(jī),我們留個電話號碼,如果有問題,我都能電話聯(lián)系的�!�</p>
見二人如此堅持,那老師也有其他工作,便道:“那你們小心點(diǎn),隨時保持聯(lián)系�。 �</p>
老師離開后,許昭野背著林望舒,在山路上愣了一會。</p>
“別自責(zé)了,要怪也是怪我,你有什么好別扭的�!痹S昭野垂眸看著腳邊的雜草,“還有,就扇個風(fēng)而已,你那么大反應(yīng)干什么?”</p>
林望舒多余的話再沒多說,此刻老師也不在身邊,他少了幾分拘謹(jǐn),搭在許昭野脖子旁的手臂忽然圈住他的脖頸,做了個威脅的動作道:“還走不走?!”</p>
許昭野忍不住撲哧一笑,走動起來,“走,您老可坐穩(wěn)了�!�</p>
林望舒翻了個白眼。</p>
初秋的天氣還是很熱,許昭野就這樣在山路上背著林望舒,雖然沒有多費(fèi)勁,可還是滲出了汗,林望舒看著一顆汗珠從許昭野的臉上滑到喉結(jié)上,道:“你放我下來,我能走。”</p>
許昭野才不理他,繼續(xù)往前走,還哼起了歌。</p>
林望舒知道他在裝聾作啞,也就由著許昭野,周圍一片寂靜,他緊貼著許昭野的后背,仿佛能隔著胸膛感覺到對方的心跳。</p>
自己崴腳是因?yàn)檫@個人,現(xiàn)在背著他下山的,也還是這個人。</p>
林望舒很想長長嘆一口氣,來表達(dá)自己無奈的心情。</p>
很快,許昭野背著林望舒來到了山腳,他們?nèi)チ酸t(yī)院做了些處理后,便回了林望舒的住處。</p>
秦旺見林望舒掛了彩回來,又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了眼許昭野。</p>
林望舒道:“是我自己不小心�!�</p>
秦旺呵呵一聲,又去忙自己的了。</p>
許昭野將林望舒放在床邊,將手里的藥遞過去,道:“晚上我會給你打包飯回來,你先睡會�!�</p>
林望舒不聲不響地轉(zhuǎn)過身去,臉對著墻,再沒吭聲。</p>
他從來都是冷冷地對待別人,如今感受到了許昭野的善意,就變得不知所措。</p>
怎么辦呢?</p>
甕聲甕氣地說謝謝嗎?林望舒心底是感謝的,可是他卻說不出來。</p>
他頭一次覺得,他自己有病。</p>
也不知道許昭野會怎么想,會不會覺得他冷心冷肺,會不會覺得他不值得被幫。</p>
但是許昭野什么都沒有說,林望舒聽到許昭野輕輕走了出去,又小心地帶上了門。</p>
一瞬間,一種說不出的恍然從心底升起,林望舒并不委屈自己的處境,不委屈自己的腳傷,他只是覺得,自己真的是一個很糟糕很糟糕的人。</p>
為什么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呢?</p>
明明許昭野能背自己回來,他心底是感謝的,雖然這傷也跟許昭野有關(guān),但歸根結(jié)底是他自己摔的,許昭野不用出力到如此地步。</p>
就這樣想著心事,林望舒睡了過去。</p>
許昭野提著晚飯走到林望舒住處外時,恰好碰上了柱子和刀仔。</p>
柱子手里提著一大袋面包,刀仔扛了一箱礦泉水,正打算走進(jìn)去。</p>
“呦!你們從紅楓山回來了?”許昭野帶著人往二樓走,“來看小梳子?”</p>
柱子嗯嗯一聲,小跑兩步去推林望舒的門,幾人走進(jìn)去,發(fā)現(xiàn)人不在。</p>
秦旺仰著頭看向二樓,對剛從廁所出來的林望舒道:“不錯啊小梳子,現(xiàn)在有進(jìn)步了,還有人來看你。”</p>
林望舒抬眼,正好看到許昭野他們拎著東西走進(jìn)屋子的背影,嘴角微微勾起。</p>
“你竟然還會有這種表情”,秦旺打趣道:“住我這里這么久,都沒見你這么開心過,小梳子啊,你看,多和同齡人打交道是有好處的,你還不信�!�</p>
林望舒一愣,他后知后覺自己剛剛在心底產(chǎn)生了一種溫暖的力量,然后才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在開心。</p>
曾經(jīng)的生活讓他不得不在現(xiàn)實(shí)里保持足夠的冷漠與清醒,為了好好活著,林望舒不得不把自己活得像只孤狼,可現(xiàn)在,他才明白,原來友情是這樣的可貴。</p>
“是啊”,林望舒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,還是在回答秦旺。</p>
他道:“挺好的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