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這是課程之一,也能讓她散心。</p>
遼闊的草場和奔跑的馬匹,或許能驅(qū)散一些她心底的陰霾。</p>
她換騎裝時還有些笨拙,但眼神亮晶晶的,帶著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一點點克服恐懼的興奮。</p>
我親自給她挑了匹溫順的母馬,扶著她坐上馬鞍。</p>
“放松,跟著它的節(jié)奏。”</p>
我牽著韁繩,慢慢領(lǐng)著她在場地里走圈。</p>
初夏的風(fēng)帶著青草的味道,陽光正好。</p>
清玥起初繃得很緊,漸漸在馬匹平穩(wěn)的步伐中松弛下來,甚至嘗試著輕輕夾了下馬腹,讓馬小跑起來。</p>
她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驚呼,隨即變成輕快的笑聲。</p>
我松開手,看著她小心翼翼又充滿喜悅地操控著馬匹,在那片綠茵上跑出小小的圈子。</p>
陽光灑在她身上,鍍上一層淺金,那瞬間,她身上終于有了點這個年紀(jì)女孩該有的鮮活氣。</p>
就在這時,我眼角的余光瞥見馬場入口處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——沈明珠。</p>
她穿著不起眼的灰色運動服,戴著鴨舌帽,正和一個穿著馬場工裝、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快速交談著什么,眼神鬼祟。</p>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</p>
“清玥!回來!”</p>
我厲聲喝道,同時快步朝她那邊沖過去。</p>
清玥聽到我的喊聲,下意識地勒緊韁繩,茫然回頭。</p>
幾乎就在同一時刻,她胯下那匹溫順的母馬突然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嘶鳴,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狠狠刺了一下,猛地?fù)P起前蹄,瘋狂地撂起蹶子!</p>
“啊——!”</p>
清玥的驚叫聲撕裂空氣,她整個人被狠狠甩離馬鞍,向旁邊堅硬的水泥護(hù)欄撞去!</p>
一切發(fā)生得太快。</p>
周圍響起其他騎手的驚呼。</p>
我瞳孔驟縮,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,身體卻比思維更快,幾乎是以一種超越極限的速度猛撲過去!</p>
在她額頭即將撞上護(hù)欄尖銳邊角的前一瞬,我的手臂猛地攬住她的腰,巨大的慣性帶著我們兩人一起重重摔在旁邊的沙地上!</p>
“嘭!”</p>
塵土飛揚。</p>
后背砸在地面,悶痛傳來。</p>
我死死護(hù)著懷里的清玥,在沙地上滑出一段距離。</p>
“姐姐!”</p>
清玥在我懷里劇烈地顫抖,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大的恐懼。</p>
“沒事了,別怕�!�</p>
我迅速檢查她,除了驚嚇和些許擦傷,并無大礙。</p>
那匹瘋馬已經(jīng)被聞訊趕來的馴馬師強行控制住,仍在焦躁地刨著蹄子。</p>
我抬起頭,冰冷的目光利箭般射向入口處。</p>
沈明珠和那個男人早已不見蹤影。</p>
“查。”</p>
我扶著清玥站起來,聲音冷得掉冰渣,對迅速圍過來的保鏢下令,</p>
“剛才入口處和沈明珠接觸的那個馬工,控制起來。調(diào)監(jiān)控。我要知道那匹馬到底怎么了�!�</p>
保鏢領(lǐng)命而去。</p>
我攬著驚魂未定的清玥回到休息室,給她倒了杯溫水。</p>
她捧著杯子,手指抖得厲害,水灑出來不少。</p>
“是她……對不對?”</p>
她聲音發(fā)顫,眼圈紅得厲害,不是委屈,是后知后覺的憤怒和恐懼,</p>
“她想殺了我……”</p>
我拿過她手里的杯子,用濕巾仔細(xì)擦掉她手上的沙土和血跡,動作不容拒絕。</p>
“她沒那個膽子殺人�!�</p>
我語氣平靜,卻帶著淬冰的寒意,</p>
“最多是想讓你重傷,或者毀容,徹底失去威脅她的資格。”</p>
清玥猛地一抖,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。</p>
“覺得可怕?”</p>
我看著她,</p>
“這就是豪門。光鮮亮麗底下,多得是這種見不得光的齷齪。今天你能躲過,是因為我在這里。如果我不在呢?”</p>
她臉色白得透明,嘴唇哆嗦著,說不出話。</p>
“所以,你要盡快強大起來�!�</p>
我擦干凈她的手,語氣斬釘截鐵,</p>
“強大到?jīng)]人敢動你,也沒人能動你。”</p>
她低下頭,看著自己還在輕微發(fā)抖的手,沉默了許久。</p>
再抬起頭時,那雙酷似祖母的眼睛里,恐懼慢慢被一種冰冷的、堅硬的的東西取代。</p>
“姐姐,”</p>
她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,</p>
“教我。”</p>
回到沈家,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。</p>
父親母親顯然已經(jīng)知道了馬場的事,坐在客廳里,臉色難看。</p>
母親看到我們進(jìn)來,立刻起身想沖過來,卻被我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。</p>
“暖暖,清玥,你們沒事吧?聽說馬受驚了……”父親的聲音干澀。</p>
“不是馬受驚,”</p>
我打斷他,牽著清玥直接走到客廳中央,目光掃過他們,最后定格在通往副樓的方向,</p>
“是有人想讓清玥死�!�</p>
母親倒抽一口冷氣:“暖暖!話不能亂說!那只是意外……”</p>
“意外?”</p>
我冷笑,拿出手機,調(diào)出保鏢剛剛發(fā)來的監(jiān)控截圖——</p>
雖然模糊,但能清晰看到沈明珠將一小管針劑狀的東西遞給那個馬工,以及馬工接近清玥那匹馬做小動作的畫面。</p>
“需要我把這些證據(jù),連同趙娟王建國涉嫌洗錢、以及沈明珠與境外可疑IP聯(lián)系的記錄,一起送到警局嗎?”</p>
父親猛地站起來,臉色鐵青:“明珠她……真的……”</p>
母親捂住嘴,踉蹌一步,眼神里充滿了震驚、難以置信,以及一絲破碎的、不愿承認(rèn)的絕望。</p>
我沒有再看他們,直接對內(nèi)線電話道:“李叔,帶兩個人,去把沈明珠‘請’到地下室�!�</p>
地下室</p>
沈家最冰冷、最不近人情的地方,通常是處理“家務(wù)事”的場所。</p>
沈明珠被帶下來時,臉上還強裝鎮(zhèn)定,甚至帶著慣有的委屈:“姐姐,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?我又做錯了什么?”</p>
我坐在椅子上,清玥站在我身側(cè)。</p>
燈光慘白,照得沈明珠的臉色有些發(fā)青。</p>
我沒說話,只是將手機里的截圖放大,投屏到對面的白墻上。</p>
沈明珠看到那清晰的交易畫面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,身體開始發(fā)抖。</p>
“誰指使你的?”我問</p>
聲音在地下室顯得格外空曠冰冷。</p>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……”</p>
她還在掙扎,聲音發(fā)顫。</p>
我起身,一步步走到她面前。</p>
高跟鞋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,像是敲在她的心臟上。</p>
我猛地抬手,掐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。</p>
“那個馬工已經(jīng)招了,你給了他十萬,讓他給清玥的馬注射興奮劑。”</p>
我盯著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</p>
“趙娟王建國也還在警局。你說,如果我告訴他們,他們的寶貝女兒不僅想殺人,還試圖把黑錢轉(zhuǎn)移到境外,準(zhǔn)備隨時拋下他們跑路,他們會怎么樣?還會不會替你保守秘密?”</p>
沈明珠的瞳孔驟然縮緊,恐懼徹底攫住了她。她劇烈地掙扎起來:“不是我!是……是媽媽!是趙娟!她說只要沈清玥沒了,我就能繼續(xù)留在沈家!錢也是她讓我轉(zhuǎn)的!跟我沒關(guān)系!放開我!”</p>
她語無倫次地尖叫著,把一切都抖了出來。</p>
我松開手,任由她癱軟在地,像一攤爛泥。</p>
“錄音了?”我側(cè)頭問旁邊的保鏢。</p>
“錄好了,大小姐�!�</p>
我拿出另一部手機,屏幕上正是趙娟在警局接見室的畫面。</p>
我將剛才沈明珠尖叫的錄音,按了播放鍵。</p>
沈明珠指控趙娟的尖利聲音,清晰地回蕩在地下室里。</p>
屏幕里,趙娟的臉先是愕然,隨即變得扭曲猙獰,對著鏡頭破口大罵:</p>
“沈明珠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!明明是你自己怕失去榮華富貴!是你逼著我想辦法!現(xiàn)在出了事你就全推給我?!警官!我要舉報!二十二年前就是她……”</p>
視頻戛然而止。</p>
足夠了。</p>
我收起手機,俯視著地上徹底崩潰、涕淚橫流的沈明珠。</p>
“你知道嗎?”</p>
我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殘酷的玩味,</p>
“有時候,來自至親的反噬,比任何懲罰都更痛苦�!�</p>
我轉(zhuǎn)身,不再看她。</p>
“把她和這段錄音,一起送給趙娟王建國。告訴警方,關(guān)于二十二年前的嬰兒偷換案,他們似乎有新的線索要補充�!�</p>
保鏢面無表情地應(yīng)下,像拖死狗一樣將軟癱的沈明珠拖了出去。</p>
凄厲的哭嚎和咒罵聲漸漸遠(yuǎn)去。</p>
地下室里只剩下我和清玥。</p>
慘白的燈光照著她蒼白的臉。</p>
她安靜地看著這一切,身體不再發(fā)抖,只是緊緊攥著拳頭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</p>
我走到她面前。</p>
“看清了?”我問。</p>
她緩緩抬起頭,眼神變得黑沉而堅定。</p>
她點了點頭,聲音嘶啞,卻異常清晰:</p>
“看清了�!�</p>
地下室陰冷的氣息尚未從指尖完全散去,手機在內(nèi)袋震動。</p>
是安保部負(fù)責(zé)人的加密線路。</p>
“大小姐,”</p>
對方的聲音壓得很低,語速卻快,</p>
“趙娟扛不住了。在審訊室里全撂了。二十二年前,指使她偷換孩子的,是周蕓,但周蕓也是聽命行事。”</p>
“根據(jù)趙娟提供的模糊信息和資金流向追溯,我們鎖定了一個中間人,叫錢老三,早年混跡醫(yī)院附近,專干些見不得光的勾當(dāng),現(xiàn)在在城南開了家洗車房�!�</p>
錢老三。一個藏在迷霧后面的名字。</p>
“控制起來了嗎?”</p>
“已經(jīng)盯死了,等您指示�!�</p>
“我親自去�!蔽覓鞌嚯娫�。</p>
轉(zhuǎn)身,清玥還站在地下室慘白的燈光下,臉色依舊蒼白。</p>
她看著我,沒說話,眼神卻像無聲的詢問。</p>
“有點事要處理�!蔽已院喴赓W,</p>
“讓司機送你回去。”</p>
她卻上前一步,抓住了我的衣袖,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(fā)抖,眼神卻異常固執(zhí):“姐姐,帶我一起去。”</p>
我挑眉。</p>
“我想知道,”</p>
她聲音發(fā)緊,卻清晰,</p>
“我想親眼看看,那些……偷走我人生的人,到底是什么樣子�!�</p>
審視了她幾秒,我從她眼里看到了不容錯辨的決絕。</p>
仇恨和好奇,有時候是淬煉勇氣最快的爐火。</p>
“好�!蔽尹c頭,</p>
“但只看,不聽,不說�!�</p>
黑色的轎車無聲滑入城南嘈雜的街區(qū),與周圍的環(huán)境格格不入。</p>
洗車房門口,幾個穿著油膩工裝的男人正懶散地靠著墻抽煙。</p>
我們的車停下,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率先下車,徑直走向其中一個矮壯、眼神閃爍的中年男人。</p>
“錢老三?”</p>
保鏢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。</p>
那男人臉色一變,扔了煙就想跑,被保鏢輕易地反剪雙手按住,堵著嘴塞進(jìn)了我們后面跟著的另一輛商務(wù)車?yán)铩?lt;/p>
整個過程快得幾乎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。</p>
我們的車跟上商務(wù)車,一路駛向郊外一個廢棄的倉庫。</p>
倉庫里灰塵彌漫,錢老三被按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,嘴上膠帶被撕開,他驚恐地看著我,又看看我身邊臉色蒼白的清玥。</p>
“誰指使你聯(lián)系周蕓和趙娟換孩子的?”</p>
我沒有迂回,直接開口,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帶回音。</p>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……我就是個洗車的……”</p>
錢老三眼神躲閃,試圖狡辯。</p>
我身后的保鏢拿出一個平板,上面是趙娟的審訊錄像片段,以及當(dāng)年那筆匯款的記錄。</p>
錢老三的汗瞬間就下來了。</p>
“沈……沈大小姐……”他聲音發(fā)顫,</p>
“不是……不是我……我也是拿錢辦事……”</p>
“拿誰的錢?”</p>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他吞吐著,極度恐懼。</p>
保鏢上前一步,手放在他肩膀上。錢老三嚇得一哆嗦,脫口而出:“是林助理!是林曼麗!當(dāng)時沈夫人產(chǎn)科的護(hù)士長!是她給我的錢,讓我去找周蕓和趙娟!說事成之后還有重謝!”</p>
林曼麗?母親當(dāng)年的護(hù)士長?</p>
一個早已離開沈家、據(jù)說回鄉(xiāng)養(yǎng)老的女人?</p>
我記憶里閃過一個總是帶著溫和微笑、辦事妥帖的女人的臉。</p>
怎么會是她?</p>
“動機?”我追問,壓下心頭的驚疑。</p>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啊……她只說……就說看不得沈夫人那么好命,兒女雙全還……還那么富貴……想給她添點堵……”</p>
錢老三語無倫次。</p>
這個動機,太過牽強。</p>
我讓人把錢老三帶下去,嚴(yán)密看管。</p>
回到車上,車內(nèi)氣氛壓抑。</p>
清玥緊緊靠著我,小聲問:“姐姐,那個林曼麗……為什么要那么做?”</p>
“不知道�!�</p>
我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,眼神冰冷,</p>
“但很快就會知道了。”</p>
林曼麗的資料很快擺在我面前:退休后并未回鄉(xiāng),而是在鄰市一個高檔養(yǎng)老社區(qū)定居,生活優(yōu)渥,遠(yuǎn)不是一個退休護(hù)士長能負(fù)擔(dān)的水平。</p>
我?guī)е�,直接找了過去。</p>
環(huán)境清雅的養(yǎng)老公寓里,林曼麗正坐在陽臺搖椅上曬太陽,看著一本舊書。</p>
她老了很多,頭發(fā)花白,但神態(tài)安詳。</p>
看到我,她似乎并不意外,放下書,笑了笑,眼神卻有些復(fù)雜:“大小姐,您還是找來了�!�</p>
“為什么?”我沒有寒暄,直接問道。</p>
她沉默了一會兒,嘆了口氣:“因果報應(yīng)吧�!�</p>
她頓了頓,看向我,眼神里竟有一絲憐憫,</p>
“大小姐,有些真相,挖出來,未必是好事�;蛟S維持原狀,對所有人都好。”</p>
“對我妹妹不好。”</p>
我語氣冰冷,</p>
“說�!�</p>
林曼麗看著我,又看看我身后緊張地攥著拳頭的清玥,搖了搖頭:“不是我。我也只是聽命行事。”</p>
“聽誰的命?”</p>
她垂下眼,說了三個字。</p>
那三個字,像一道驚雷,猝不及防地劈在我頭頂。</p>
哪怕面對再棘手的商業(yè)對手,再陰險的算計,我都沒有此刻這般……難以置信。</p>
那是一個名字。</p>
一個我絕對想不到的名字。</p>
一個早已去世多年的名字——爺爺那位早逝的弟弟,我的叔公,沈鴻文。</p>
據(jù)說當(dāng)年與爺爺爭奪繼承權(quán)失敗,遠(yuǎn)走海外,郁郁而終。</p>
怎么會是他?一個死人?</p>
“他很多年前就去世了。”</p>
我盯著她,試圖找出撒謊的痕跡。</p>
“是�!绷致惪嘈�,</p>
“但命令是很早以前就下達(dá)的。他恨您爺爺,恨長房奪走了本該屬于他的一切。他安排了我,甚至可能還安排了別人,蟄伏下來。他說……要讓長房的血脈不得安寧,要讓他們即便得到一切,也永遠(yuǎn)活在痛苦和混亂里。”</p>
“換掉孩子,只是他諸多計劃中的一環(huán)�?上�,他沒等到看到結(jié)果就……”</p>
林曼麗嘆了口氣,</p>
“我本來已經(jīng)忘了這件事,直到……直到幾年前,有人重新聯(lián)系了我,用當(dāng)年叔公留下的信物和密碼,啟動了這條暗線。讓我設(shè)法讓趙娟王建國夫婦‘意外’得知沈明珠并非親生,并引導(dǎo)他們?nèi)ド蚣音[事,最好能逼走真正的千金,讓沈家徹底亂起來�!�</p>
“是誰聯(lián)系你?”我逼問,心不斷下沉。</p>
林曼麗搖頭:“不知道。電話,加密郵件,從未露面。聲音經(jīng)過處理。但對方對當(dāng)年的事,甚至叔公的一些生活習(xí)慣,都極其了解�!�</p>
一個早已埋下的惡毒種子,被一個藏在暗處的幽靈重新澆灌催生。</p>
目標(biāo)直指沈家長房。</p>
我站在原地,四肢百骸都透著寒意。</p>
原本以為只是沈明珠和她那對貪婪父母的鬧劇,至多牽扯到一個心懷嫉妒的護(hù)士長。</p>
卻沒想到,挖出的是一條埋藏了二十多年、陰冷惡毒的暗線,甚至可能直指家族內(nèi)部更深的陰影。</p>
清玥靠著我,身體在微微發(fā)抖,不知道是因為冷,還是因為恐懼。</p>
我攬住她的肩膀,感受到她的顫抖,那寒意反而激起了心底更深的冷厲。</p>
不管幕后是誰,想毀掉我在意的人。</p>
都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。</p>
“姐姐……”清玥的聲音帶著哭腔。</p>
我低頭,看著她蒼白驚恐的小臉,將所有翻涌的情緒壓回冰封之下。</p>
“沒事�!蔽艺Z氣平靜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</p>
“跳梁小丑而已。”</p>
“姐姐會把他們一個一個,全都揪出來。”</p>
養(yǎng)老院陽臺上的陽光暖得發(fā)膩,林曼麗那句“聽命于早已去世的叔公沈鴻文”的話,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,纏繞在脖頸。</p>
暗處的敵人比想象的更陰毒,也更狡猾。</p>
他們藏在時間的塵埃和死人的名號后面。</p>
回程的車?yán)铮兰怕印?lt;/p>
清玥靠著我,身體細(xì)微地發(fā)抖,不是害怕,是一種被巨大陰謀裹挾的茫然和憤怒。我攬著她的手臂收緊。</p>
“姐……”她聲音啞得厲害,</p>
“為什么……這么多人……都想害我們?”</p>
“因為沈家樹大招風(fēng)�!�</p>
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,眼神冰冷,</p>
“也因為總有人覺得,毀掉別人手里的好東西,比自己辛苦去拿要容易。”</p>
我撥通內(nèi)線,打給安保部:</p>
“林曼麗提供的線索,重點查我叔公沈鴻文生前所有的人際網(wǎng)絡(luò),尤其是他‘去世’前后那幾年,有沒有異常的資金流動或秘密聯(lián)系人。掘地三尺,也要把那個用他名號興風(fēng)作浪的鬼給我揪出來�!�</p>
“是,大小姐�!�</p>
電話剛掛斷,另一個號碼切入,是圣櫻學(xué)院的年級主任,聲音透著十萬火急:</p>
“沈大小姐!不好了!孫家的家長找來了!說是……說是清玥小姐……她和孫薇薇那幾個女生前幾天在藝術(shù)樓樓道里起了沖突,動了手!孫薇薇從樓梯上滾下去了!去醫(yī)院檢查后說是傷得不輕,現(xiàn)在校醫(yī)務(wù)室亂成一團(tuán),”</p>
我眉峰驟攏。清玥?動手?</p>
把孫薇薇推下樓梯?</p>
“我馬上到�!�</p>
我聲音沉靜,腳下卻猛踩油門,性能優(yōu)越的跑車發(fā)出一聲低吼,箭一般竄出。</p>
清玥緊張地看向我。</p>
“怎么回事?”</p>
我問,語氣里沒有質(zhì)疑,只有冷靜的探尋。</p>
“她們……她們堵著我……”清玥呼吸急促,手緊緊攥著,指甲掐進(jìn)掌心,</p>
“罵我是掃把星,說我把家里的厄運帶到學(xué)校,說……說姐姐你遲早也會被我克死……還搶我的項鏈,那是爺爺給的……”</p>
她聲音發(fā)顫,帶著哭腔,卻又有一種豁出去的狠勁,</p>
“我搶回來……她們推我……我……我就……甩了一下……”</p>
她沒再說下去,但意思明確。</p>
不是她故意推人,是爭執(zhí)中的意外。</p>
藝術(shù)樓偏僻的樓道,沒有監(jiān)控。</p>
孫薇薇那群人,顯然是瞅準(zhǔn)了時機和地方。</p>
“那為什么不告訴我呢?”</p>
“我……我怕姐姐你覺得我是壞孩子……所以才……”</p>
“知道了。”我語氣未變,</p>
“坐穩(wěn)。”</p>
車子一個急轉(zhuǎn),甩尾停在了圣櫻學(xué)院醫(yī)務(wù)室門口。</p>
刺耳的剎車聲引來一片注目。</p>
醫(yī)務(wù)室外圍了不少學(xué)生,竊竊私語。</p>
孫薇薇的母親——</p>
一個珠光寶氣、滿臉戾氣的女人——</p>
正指著年級主任的鼻子尖聲叫罵:</p>
“……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跟你們沒完!那個小賤人呢?把她給我交出來!什么真千金假千金,下手這么毒!必須報警!讓她坐牢!”</p>
清玥跟在我身后,聽到這番話,臉色雪白,緊緊咬著下唇。</p>
我撥開人群,走了進(jìn)去。</p>
所有聲音霎時一靜。</p>
孫母看到我,氣焰下意識矮了三分,但立刻又拔高:</p>
“沈清暖!你來得正好!你妹妹把我女兒從樓梯上推下來!薇薇要是摔壞了,你們沈家必須負(fù)責(zé)!”</p>
我看向?qū)O母,目光冷冽:“孫太太,事情還沒弄清楚,嘴最好放干凈點�!≠v人’這種詞,我不希望聽到第二次�!�</p>
孫母被我的氣勢噎住,隨即更加惱怒:“怎么?仗著沈家勢大就想欺壓我們?這么多同學(xué)都看見了!就是她推的!”</p>
“看見什么了?”</p>
我視線掃過周圍那些噤若寒蟬的學(xué)生,“誰看見了?站出來,仔仔細(xì)細(xì)跟我說一遍,當(dāng)時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。有一句謊話,”</p>
我頓了頓,聲音不大,卻帶著冰冷的威脅,</p>
“后果自負(fù)。”</p>
學(xué)生們集體低下頭,沒人敢吭聲。</p>
孫薇薇平時囂張,人緣并不好,更何況面對的是我。</p>
孫母氣得渾身發(fā)抖:“你……你們……”</p>
校醫(yī)這時從里面出來:“孫太太,孫同學(xué)檢查過了,我也看過報告了,的確是左臂橈骨骨裂,多處軟組織挫傷,需要靜養(yǎng)。”</p>
孫母立刻又有了底氣:“聽到?jīng)]有!骨裂!這就是證據(jù)!”</p>
“證據(jù)只能證明她摔了,證明不了是誰推的,更證明不了是怎么推的�!�</p>
我語氣平淡,</p>
“樓梯口沒有監(jiān)控,單憑幾張臆測的嘴,定不了罪。當(dāng)然,孫太太可以選擇報警�!�</p>
我拿出手機,作勢要撥號:“正好,我也有些關(guān)于孫總公司近期稅務(wù)上的‘小問題’,想跟經(jīng)偵的朋友聊聊。或許警方調(diào)查起校園糾紛來,能更……全面一些。”</p>
孫母的臉?biāo)查g血色盡失,像是被掐住了脖子。</p>
她丈夫的公司最近確實不太干凈,正在想辦法疏通關(guān)系。</p>
“你……你威脅我?”她聲音發(fā)顫。</p>
“是提醒�!�</p>
我放下手機,看著她,</p>
“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,意外難免。孫同學(xué)的所有醫(yī)療費、營養(yǎng)費、精神損失費,沈家出三倍。這件事,到此為止。孫太太覺得呢?”</p>
孫母胸口劇烈起伏,瞪著我,又瞪向臉色蒼白的清玥,最終像是被抽干了力氣,咬牙切齒道:“……好!沈清暖,你狠!我們走!”</p>
她狠狠剜了我們一眼,沖進(jìn)醫(yī)務(wù)室叫人抬著著她哭哭啼啼的女兒,灰頭土臉地走了。</p>
圍觀人群漸漸散去。</p>
年級主任擦著汗過來:“沈大小姐,真是……麻煩您了……”</p>
“李主任,”</p>
我打斷他,</p>
“圣櫻的安保和監(jiān)控存在這么大死角,讓學(xué)生尤其是我的妹妹,身處這種可能被誣陷的危險之中,我很失望�!�</p>
主任汗流得更多了:“我們立刻整改!立刻!”</p>
我沒再說什么,攬住清玥的肩膀:“我們回家。”</p>
車上,清玥一直很安靜。</p>
直到快到沈家,她才小聲開口,帶著一絲后怕和不確定:“姐姐……我是不是……給你惹麻煩了?那么多醫(yī)藥費……”</p>
“麻煩?”</p>
我輕笑一聲,帶著冷嘲,</p>
“孫家那種角色,還算不上麻煩。三倍醫(yī)藥費,買他們閉嘴,很值�!�</p>
我側(cè)頭看她:“你做得沒錯。被欺負(fù)了,就要還手。只是下次,記得選個有攝像頭的地方,或者,確保沒有目擊者�!�</p>
清玥猛地抬頭看我,眼睛睜得很大。</p>
我抬手,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,動作有些生硬,卻不乏溫和:</p>
“沈清玥,你給我記住。只要你不主動害人,在這座城里,你橫著走,姐姐都給你兜底。但誰要是敢動你,”</p>
我的眼神冷下來,“就往死里打。打不過,就喊我�!�</p>
清玥怔怔地看著我,眼眶慢慢紅了,卻不是委屈,是一種洶涌的、幾乎要溢出來的依賴和觸動。</p>
她重重點頭:“嗯!”</p>
回到沈家,卻見父親母親一臉凝重地坐在客廳,茶幾上放著一個沒有寄件信息的牛皮紙文件袋。</p>
“暖暖,”</p>
父親臉色難看地開口,</p>
“剛才有人送來的�!�</p>
我拆開文件袋,倒出里面的東西——是一疊照片。</p>
照片上,竟是昨天下午我和清玥在鄰市養(yǎng)老院門口,以及我們帶著人進(jìn)入林曼麗住所的畫面!</p>
拍攝角度刁鉆,刻意抓取了我冷厲的表情和清玥蒼白的臉,營造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感。</p>
除此之外,還有一張打印的紙條,上面只有一句話:</p>
「往事如煙,何必深究。否則,下次就不是樓梯意外了。」</p>
威脅。</p>
赤裸裸的警告。</p>
“這…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</p>
母親聲音發(fā)顫,拿著照片的手抖得厲害,</p>
“你們?nèi)ヰB(yǎng)老院找誰?誰寄來的這些?什么叫……下次就不是意外了?”</p>
清玥看到照片和紙條,臉色也白了,下意識靠近我。</p>
我看著那紙條,指尖冰涼,心底的冷焰卻一寸寸燒起來。</p>
他們急了。</p>
不僅盯著我,連清玥的行蹤都了如指掌。甚至用這種方式,把警告直接送到了家里。</p>
我拿起那張紙條,慢慢攥緊,紙團(tuán)在掌心發(fā)出不堪重負(fù)的聲響。</p>
“跳梁小丑�!�</p>
我抬起眼,看向驚恐不安的父母,語氣平靜,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,</p>
“既然他們想玩。”</p>
“那我就陪他們,玩到底�!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