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我曾經(jīng)確實懷過江嶺洲的孩子。</p>
那是我跟在他身邊的第六年。</p>
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小生命在我肚子里扎根,奇跡般地點燃了我對生活的熱情。</p>
十七歲時我便為了還父親的賭債離開老家北漂,又在紙醉金迷的夜場做了幾年陪酒女,一路跌宕起伏,身邊沒什么親人,更沒什么朋友。</p>
那是我第一次這么大膽,隱瞞了江嶺洲,意圖想留下它。</p>
直到一次酒局上,我替他擋酒時,來回吐了幾次。</p>
一位副總帶來的女人打趣我是不是懷孕了。</p>
我很清楚地看見,江嶺洲當時的眉毛微不可察皺了下,銳利而審視的目光投向我的小腹。</p>
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任何意外,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幾乎是踩中了他的所有雷點。</p>
更何況,我還瞞了他這么久。</p>
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發(fā)了火,咬牙切齒,語帶嘲諷:「是我低估你了,陳嫻,你挺有本事�!�</p>
他冷著臉將我扔到別墅外,并放話道:</p>
「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反省,如果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,那就趁早收拾東西滾蛋!」</p>
那天夜里正好下了雪。</p>
刺骨的冷風(fēng)吹在臉上,我望著遠方白茫茫的一片,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,紅著眼眶很輕地呼出了一口氣。</p>
三個月來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松懈下來,這未嘗不是件好事。</p>
我故作輕松地想。</p>
我大概可能會是他這么多的小情人里唯一一個沒撈著分手費、還惹得他生氣的。</p>
那時的胎兒已經(jīng)發(fā)育至十二周,如果強行人流的話可能會造成宮頸撕裂。</p>
加之我常年喝酒,體質(zhì)太弱。</p>
醫(yī)生說,如果打掉的話,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。</p>
可男人只是掐滅煙,黑眸里無波無瀾,淡聲回道:「這和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?」</p>
圈子里要養(yǎng)一個私生子并不是什么難事。</p>
就連他那群眼高于頂?shù)男值芤舶胝姘爰俚貏襁^,生下來了送到國外養(yǎng)著不就行了。</p>
「畢竟你都三十多的人了,這些年身邊也只有她一個,有個孩子也是件好事。」</p>
江嶺洲沒說話。后來酒過三巡。</p>
有人喝醉了戲謔:「不是吧,嶺洲,你把人留在身邊這么多年,你敢說就沒動過一點真心?」</p>
也有人試探:「難不成你還想著池悅?」</p>
對于這位年少時出國便杳無音信的白月光,江嶺洲只是冷淡瞥眼:「和她沒關(guān)系�!�</p>
再遇到我的問題時,他便漫不經(jīng)心地答道:「只是瞧著順眼,多養(yǎng)幾年罷了�!�</p>
一個底層的陪酒女,只適合當情人,不適合當妻子。</p>
這樣身份低微的孩子,他不會要。</p>
我從始至終都很乖,去醫(yī)院那天沒掉一滴眼淚。</p>
后來因為大出血在手術(shù)臺上命懸一線。</p>
我在 ICU 待了好幾周,才硬生生挺過來。</p>
出院那天他難得推了個會議來看我。</p>
男人一身挺闊黒沉的風(fēng)衣,目光冷沉,把話說得盡可能清楚:「陳嫻,我不可能娶你。」</p>
「我只會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,而不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�!�</p>
我緩緩抿起蒼白的唇,朝他輕笑了下:「我知道。」</p>
他最喜歡的便是我這一點。</p>
識趣,懂事,足夠聽話。</p>
外面的雪簌簌而落,呼嘯的冷風(fēng)撞擊著嚴絲合縫的玻璃窗。</p>
從 17 歲到 27 歲。</p>
我忽然意識到,這是我在京都見過的第十年雪了。</p>
一個女人最美好的那段年華,也在這里了。</p>
大概是我認錯的態(tài)度好,又在鬼門關(guān)走了這么一遭,他便也沒再計較。</p>
私人病房內(nèi)開著暖氣,男人冷戾的眉眼漸漸松了下來,拿過旁邊的蘋果削起來。</p>
「我讓助理給你挑了些包和首飾,過段時間送到你那�!�</p>
我安安靜靜地注視那一圈又一圈的蘋果皮。</p>
酸澀的眼眶里漫起水光,又被我努力憋了下去。</p>
男人的長睫上還沾了些雪,神情冷淡認真,動作一絲不茍。</p>
「你也就陪我這幾年了,等我聯(lián)姻,自然會放你走�!�</p>
他將蘋果切片遞到我的唇邊,難得放低了聲線哄人:「陳嫻,乖一些,我不會虧待你,嗯?」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