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中午，飯桌上擺滿了熱乎菜，酸菜燉魚咕嘟冒泡，蒸紅薯在盤子里冒熱氣。</p>
李秀元夾起最大塊魚肉往娘碗里放，孫玉娘又悄悄夾回她碗里。</p>
大哥二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，往她碗里堆菜。</p>
飯后，一家人坐在堂屋里，李父盯著院角那間漏雨的柴房對兩個兒子說：“我說，等農(nóng)閑了，咱把西廂房的屋頂翻修翻修，再給你娘砌個新灶臺�！�</p>
“爹，修房子的事兒您別操心！”大哥李學(xué)德把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，“我和老二明兒就去砍些木料，磚瓦錢我出�！�</p>
“使不得使不得！”李父急得直擺手，“你們各家都有難處，我和你娘身子骨還硬朗，地里的活兒能對付�！�</p>
二哥李學(xué)言遞給父親一杯自制茶，悶聲說：“爹，您都六十多了，還能刨幾年地？去年秋收您腰疼得直不起來，當(dāng)我們不知道？”</p>
大嫂王翠蘭把小孫女抱到腿上，輕聲勸道：“爹，您和娘辛苦了一輩子，也該享享清福。往后吃穿用度，我們兩家倆輪著管�！�</p>
“就是就是！”李秀元也忍不住插話，“爹，您就聽哥嫂的。我也攢了些錢，回頭也拿出來……”</p>
“你別摻和！”李成武瞪了女兒一眼，“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，在婆家過日子不容易，錢留著自己花！”</p>
李學(xué)德?lián)蠐项^，嘿嘿笑：“大妹，家里的事兒有我們呢。你只要在周家不受氣，比啥都強(qiáng)�！�</p>
這話像根刺扎進(jìn)李秀元心里。</p>
她望著大哥二哥布滿老繭的手，想起前世周志偉摟著謝芝蘭的模樣，兒女們在醫(yī)院病床前的嘴臉。</p>
同樣是親人，為何差距這么大？一定是姓周的基因不好！</p>
“秀元，想啥呢？”孫玉娘戳了戳女兒胳膊，“來，喝杯茶�！�</p>
李秀元扯出個笑容，端起碗，抿了一口，茶水甘甜之后帶點(diǎn)苦澀。</p>
下午，李秀元拒絕了娘家的留宿，言明過幾天再回去住幾天去后山，然后趕在太陽落山前回了家。</p>
籃子里裝的是父親幫她曬的刁子魚和大嫂給她拿的兩斤干河蝦，以及母親曬的菜干，滿滿一籃子。</p>
要不是李秀元說提不動了，母親還想給她裝些。</p>
李秀元提著一籃子甜蜜的負(fù)擔(dān)，心情愉悅的朝自己家門走去。</p>
剛進(jìn)院子，快樂的心情戛然而止，院子里，雞屎滿地，豬圈里的豬在嗷嗷叫喚，周淑婷在鍋邊灶臺忙得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，周志偉坐在門檻上吸煙。</p>
周建國在自己房間躺尸，沒看見周愛國，應(yīng)該是和林秋紅約會去了。</p>
前世，這個時候他好像跟那個林秋紅已經(jīng)處上了。</p>
周保國倒是在院子里洗萊，只是看他那樣子，一盆空心菜葉子在水里泡一下，就一把撈出來，她不用看都知道沒洗干凈，那里面起碼藏著兩條青蟲，和若干泥沙。</p>
周淑萍也不見人影，大概又在房間里躲懶。</p>
看見李秀元回來，周保國高興的大喊一聲，“媽，你去姥姥家回來了！”</p>
就這么丟下菜葉子跑過來，伸出濕漉漉的雙手就來接她手里的籃子，“媽，姥姥給帶什么好吃回來？讓我看看�！�</p>
“你這老婆子，出門都不說一聲，早上飯不做，也不叫我們起床，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上班都差不多遲到了！”</p>
周志偉一開口，李秀元的心中的小火苗就“噌”的一聲點(diǎn)燃了。</p>
她看了眼院子里，那根備用的草叉棍子不錯，還是一整棵手臀粗的小棗樹做的呢，特結(jié)實(shí)。</p>
“就是啊，媽，你害得我今天差點(diǎn)遲到，早飯都沒吃�！�</p>
周建國也結(jié)束了躺尸，從房間里出來滿腹的怨氣，“我說媽，你又不要上班，一天天呆在家里啥事也不做，就在家里煮煮飯，你都做不好！”</p>
李秀元面無表情，將籃子放到小兒子手上，囑咐道，“讓你大姐再炸個小魚，炒一碗干蝦子�！�</p>
周保國提著籃子屁癲屁癲走了，他最喜歡吃油炸干刁子魚了。</p>
周建國還在抱怨，“媽，你知道我遲到了要被扣錢嗎……”</p>
李秀元抄起棗木棍子，一棍子就敲在了大兒子嘴巴上，“我讓你逼逼賴賴，你算個什么東西？管到老娘頭上來了！”</p>
周建國發(fā)出殺豬般的嚎叫！嘴唇立馬腫起了。</p>
門檻上抽煙的周志偉和同樣在房間里躲懶的周淑萍齊齊一顫抖，立馬縮起來，恨不得讓自己消失。</p>
李秀元再一棍子，打在他的背上，“你是豬嗎？我昨天晚上就說了讓你們輪流做飯，你是耳朵聾了，還是沒聽見！”</p>
周建國剛捂了嘴，背后就挨了一下，還沒來得及喊痛，肩膀上就挨了一下。</p>
周淑萍悄悄地從房間出來，剛好看到大哥被打，嚇得他脖子一縮，立馬跑去了廚房幫忙做飯。</p>
周志偉也悄悄地摸著門檻起了身，哆哆嗦嗦的沿著墻壁摸去了豬圈，扔了好幾把菜葉子進(jìn)去，總算把豬崽的嗷嗷叫換成了哼唧唧的吃食聲。</p>
李秀元邊打邊罵，“老子前世不知道做了什么孽，生了你們這幾個背時的討債鬼。</p>
你這么羨慕我天天在家里除了做飯洗衣就是玩，把工作給我，你在家里洗衣煮飯下地上工，我們換著做看看。</p>
你自己上班有幾年了，錢沒見你給過我一分，天天吃我的，用我的，還怪我沒喊你起床。</p>
你上班賺的錢是全交給我了嗎。</p>
還你遲到了會扣工資，你扣了工資關(guān)我卵事，全扣光了都和我沒關(guān)系�！�</p>
周建國被打第三下的時候，就想著搶走母親手里的棍子。</p>
無奈他也不是他媽的對手，雙手抓住棍子還沒開始搶，就差點(diǎn)被他媽一棍子掀翻到地上。</p>
搶不贏母親的他，只能抱著頭凄凄慘慘的叫呼，以賣慘的方式，試圖喚起怒火中燒的母愛。</p>
周建國喚醒母愛失敗，直到他大喊，“我錯了，工資上交�！�</p>
才讓出了口惡氣的李秀元停了手，“你的工資每個月是四十，你媳婦的是三十五，你們一家三口在家里吃住三年零五個月，每個月按二十塊算，一共是八百二十元。</p>
然后再加上給你們夫妻倆買工作的錢一千二百元，一共要給我二千零二十元，你什么時候拿給我�！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