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謝珩輕輕拾起她的小臂，那里有道三寸長的口子，邊緣泛著不正常的紫紅。</p>
他蹙眉，將林宛方才要給自己用的藥粉，細細灑在傷處。</p>
林宛混沌間睜眼，唇邊溢出一聲輕嘶。方才體內(nèi)燥熱難耐，如今纏情絲藥性暫解，方覺出些疼來。</p>
她下意識往回縮手，秀眉輕蹙，“你輕些……”</p>
謝珩低眉看她，不料這人竟這般嬌氣，出聲調(diào)侃，“林小姐方才在榻上可不是這般說的�！八粗腹室庠趥谶吘壈戳税矗澳菚r是誰哭著說‘重些才好’？”</p>
林宛耳尖霎時紅透，她早已記不清情熱時說了什么渾話，只隱約記得自己像藤蔓般纏著他精瘦的腰，咬著他肩頭嗚咽。</p>
如今清醒了，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。</p>
“別…別說了……”林宛的聲音細若蚊吶，一張小臉又燒了起來。</p>
謝珩沒管她，將那傷口處理好，這才松了手，自顧自處理肩頭的箭傷。他的動作帶著幾分野性，藥粉灑在傷口時脖頸青筋暴起，卻連哼都沒哼一聲。</p>
林宛悄悄掀起眼簾，目光落在謝珩身上。</p>
他生就一副寒玉雕就的相貌，一雙眸子漆黑如墨，眼尾微微上挑，看人時總帶著三分涼薄。</p>
她望著望著，忽覺心尖微微一顫，竟鬼使神差地輕聲道：“可以告訴我你喚什么名嗎？日后……”</p>
話音未落，自己先怔住了，纖白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錦被一角。</p>
“怎么？”謝珩突然抬眼，眸光銳利如刀，“一段露水情緣，各取所需罷了，林小姐還記掛在心？”</p>
他故意將“露水情緣”四個字咬得極重，像在嘲笑她的天真。</p>
“不…我不是這個意思”，林宛急得咳嗽起來，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風(fēng)，就連裹在錦被里，都顯得單薄如紙，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散了。</p>
謝珩忽然煩躁起來，他扯過榻邊半干的帕子扔過去：“捂好嘴，別傳染給我。"</p>
林宛接住帕子，指尖不小心擦過他掌心。兩人俱是一怔，同時想起不久前這雙手是如何在她身上點燃火海的。</p>
她慌慌張張別過臉，岔開話題道，“你為何會惹上京兆府的人？”</p>
“林小姐還是不宜知曉太多�！敝x珩冷著臉系緊繃帶，“知道得越多，死得越快。”這話說得陰森，偏生他嘴角還噙著抹笑，像在逗弄只怕生的兔兒。</p>
林宛點點頭不再追問，她性子本就溫順，旁人不說的事絕不強求。何況他們之間本就是迫不得已，哪有什么情分可言。</p>
“我…我想洗洗……”她小聲說，手指無意識絞著衣帶。那衣帶早被扯得松散，露出鎖骨上斑駁的紅痕。</p>
謝珩耳尖微紅，面上卻還端著那副譏誚表情：“需要我?guī)兔Γ俊币娏滞鸬蓤A了眼，他惡劣地補充，“畢竟林小姐方才腿軟得站都站不穩(wěn)……”</p>
“青竹！”林宛急喚丫鬟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。這一動又扯到傷處，疼得她直抽氣。</p>
“你手臂的傷不宜沾水�！敝x珩突然道，語氣硬邦邦的。</p>
“我知曉了，多謝公子提醒�！彼皖^應(yīng)著，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頸，上面還留著他的痕跡。</p>
青竹沖進來時，正看見自家小姐脖頸間的紅痕，當(dāng)即紅了眼眶：“你怎能這般欺辱我家小姐！”</p>
小丫鬟張牙舞爪就要撲上去拼命。</p>
林宛急忙拉住她：“不怨他，是…是我自己……”</p>
這話說得艱難。纏情絲發(fā)作時，她像變了個人，那些孟浪的舉止，現(xiàn)在想來都羞憤欲死。</p>
青竹還要爭辯，林宛已經(jīng)急得又咳起來：“勞煩公子到外間坐會兒……”她偷眼瞧謝珩，生怕他惱了青竹。</p>
謝珩冷笑一聲，拎起染血的外袍往外走。</p>
外間，謝珩靠在窗邊聽雨。里間傳來細碎水聲，讓他不由自主想起林宛情動時，汗珠如何順著那截細腰滑落。</p>
他有些燥熱，扯開衣領(lǐng)，卻聞到袖間還沾著她的幽香。謝珩也不知為何，方才在她身上，竟難以自控。</p>
“小姐忍著些……”青竹帶著哭腔的聲音隱約傳來，“這傷……”</p>
“無妨……”林宛的回應(yīng)輕得像嘆息，“比起纏情絲發(fā)作，這疼算不得什么……”</p>
謝珩捏碎了窗欞上的一塊木屑。</p>
里間，林宛浸在溫?zé)崴校K于落下淚來。</p>
她看著手臂上猙獰的傷口，想起母親教導(dǎo)的閨訓(xùn)，想起盧麟得意的嘴臉，更想起謝珩那雙帶著冷意的眼睛。</p>
“青竹……”林宛突然輕聲喚道，聲音里帶著破碎的顫音，“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�！睖I水無聲滑落，滴在浴桶中蕩開水暈。</p>
“纏情絲無解，一月三旬，皆會病發(fā)…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？”</p>
青竹心疼得直掉眼淚，卻也只能一遍遍撫著她單薄的背脊：“小姐別怕…總會有法子的...老爺認識那么多太醫(yī)……”</p>
外間，謝珩聽著那壓抑的啜泣聲，心口莫名發(fā)悶。</p>
他向來最是厭棄女子哭哭啼啼，暗罵自己怕是瘋了，方才聽她那般說，竟想將她壓在身下，日日……</p>
他們本就萍水相逢，今日之事不過權(quán)宜之計，她日后如何，與他何干？</p>
里間的哭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像把鈍刀在心上磨。謝珩手上一用力，又捏碎一塊窗欞木屑。碎木刺進掌心，尖銳的疼痛總算讓他清醒幾分。</p>
待水聲停歇，林宛換好衣裳出來時，謝珩一眼就看見她那雙紅腫的眼睛，眼尾還泛著胭脂色的紅暈。</p>
見他看過來，林宛慌忙低下頭。</p>
“公子……”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，“可否進來議事？”</p>
謝珩沒說話，沉默地跟著進了里間。</p>
燭光下，林宛絞著帕子的手指微微發(fā)抖：“今日之事…可否不要告知旁人？”她頓了頓，聲音更低了，“我…我日后還要嫁人……”</p>
謝珩心頭驀地竄起一股無名火。他冷笑一聲，話到嘴邊卻變成硬邦邦的：“這是自然�！�</p>
“多謝公子�！绷滞鸶Ａ烁Ｉ�，一滴淚卻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。她慌忙轉(zhuǎn)身，單薄的肩膀在燭火中輕輕顫抖。</p>
謝珩盯著她發(fā)顫的背脊，突然道：“纏情絲發(fā)作時……”話一出口就后悔了，可看著她驟然僵住的背影，還是繼續(xù)道，“可用寒玉暫緩。”</p>
林宛愕然回首，卻見那人已經(jīng)翻窗而出，玄色衣袂融入夜色，只余窗欞上一片帶血的木屑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