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    一夜無夢。</p>

    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被子上，輕柔的風拂過白色碎花窗簾。</p>

    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和快意自林鈴胸口蔓延開來。</p>

    她沒做夢？</p>

    她竟然沒做噩夢�。�</p>

    自從結(jié)婚后她幾乎夜夜做夢，每次醒來都彷佛背著一座山，壓得她喘不上氣，人也變得焦慮不安起來。</p>

    也難怪葉正青說她老了很多。</p>

    沒有夢魘，一覺天明的感覺真是......</p>

    太好了！！</p>

    林鈴抱著被子滾了兩圈才察覺到冷意連忙把衣服穿起來，開門走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客廳墻上掛著時鐘正滴滴答答走著，林鈴下意識掃了眼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十點了。</p>

    正在包餃子的林曉燕聽見開門聲，看了她一眼說：</p>

    “醒了？吃水餃還是蒸餃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想吃水餃，謝謝媽媽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你先刷牙洗臉，我去下餃子�！绷謺匝鄳�了��，迅速將手上的餃子包好。</p>

    等林鈴洗漱好出來，桌上已經(jīng)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以及醋碟。</p>

    “小心燙。”</p>

    林鈴應了聲，筍干餃子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。</p>

    休息了一會，她將碗筷收到廚房順手洗起來放到碗柜去。</p>

    又翻了下葉正青買回來的菜，看著水桶里活蹦亂跳的草魚，剛吃飽的肚子彷佛又餓了。</p>

    “媽，我想吃糖醋魚。”</p>

    林曉燕：......</p>

    吃吃吃吃！什么費錢吃什么！</p>

    她真是養(yǎng)了個活祖宗！</p>

    挑食又嘴刁的臭毛病肯定是跟她爹學的��！</p>

    林曉燕心里罵罵咧咧，面上卻溫柔笑著問她。</p>

    “除了魚還想吃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林鈴想了下，“想吃酸菜，蘿卜湯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我正好拿了點酸菜過來，正青還買了點排骨正好跟酸菜一起燉，等我包完餃子就燉上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那我?guī)湍阋黄鸢�餃��，速度快點�！绷肘彅]起袖子就要拿餃子皮。</p>

    林曉燕眼疾手快給她按住，沒好氣道：“你那是包餃子嗎？分明是面皮肉沫湯！一邊玩兒去，別在這兒跟我搗亂�！�</p>

    一鍋煮出來跟豬食似的，也不知道林山怎么養(yǎng)的，餃子都不會包。</p>

    林鈴撇撇嘴，餃子破了又不是不能吃。</p>

    葉正青就喜歡吃破皮餃子湯！</p>

    林曉燕生怕林鈴再來搗亂，加快了速度將餃子包好凍起來。</p>

    “除了筍干餡，我還包了蔥花肉餡和胡蘿卜豬肉餡的，都在冰箱凍著�；仡^你和正青想吃煮煮就行，不費事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知道了�！�</p>

    林鈴嘴里應著，走過來把剝好的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半，把另一半遞到林曉燕嘴邊。</p>

    “這恩柑好吃，你嘗嘗�！�</p>

    林曉燕下意識張嘴，一口下去她的五官就擠在一起，直奔垃圾桶吐掉，喝了一大杯水才將那股酸味壓下。</p>

    “哪兒買的恩柑啊？酸的我牙都要掉了�！绷謺匝嗝�著腮幫子直吸��。</p>

    林鈴吃著橘子一臉茫然，“不酸啊�！�</p>

    林曉燕猛拍大腿，激動的拉著林鈴在沙發(fā)上坐下，“我差點忘了，正青昨天打電話來說你有喜了，醫(yī)生怎么說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一個多月，寶寶很健康�！绷肘徝�著肚��，整個人散發(fā)出母性光輝。</p>

    林曉燕微微皺眉，“誰問你孩子，我是問你！你本來就早產(chǎn)后來又......”她頓了下見她沒不高興才繼續(xù)道：“懷孕對身體負擔大，尤其是后期孕吐什么的你身體能吃得消？要不......”</p>

    別要了。</p>

    最后這三個字她沒說出口，但她的意思讓林鈴斂去笑意。</p>

    她垂眸摸著肚子堅定道：“他是我的孩子。”</p>

    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林曉燕那樣不愛自己孩子，甚至想......</p>

    弄死她。</p>

    一想到夢里下落不明的孩子，林鈴鼻子一酸，眼眶都紅了。</p>

    林曉燕見狀臉色泛白，最后什么都沒說，尷尬的點點頭移開目光。</p>

    無措的視線落到時鐘上，揪著衣角站起來說：“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去殺魚做飯。”</p>

    她的背影看起來像落荒而逃。</p>

    林鈴坐在沙發(fā)上，左手在右手腕上搓了又搓，像是回味又像是嫌棄。</p>

    她不恨林曉燕，但也不會原諒她。</p>

    她原本是可以健健康康的。</p>

    淚花落在手上，灼熱的濕意讓她身子顫了下。</p>

    廚房傳來殺魚的動靜，好一會，林鈴才拿著紙筆回房間。</p>

    她前腳關門，后腳廚房劈里啪啦的動靜便停了一瞬。</p>

    草魚在砧板上劇烈彈跳，林曉燕的剪子錯剪在自己虎口。血珠滾進魚鰓時，1959年那個炎熱的午后突然撞回眼前——剛流產(chǎn)的她癱在血泊里，看著婆婆把死胎扔進茅坑，就像此刻把魚內(nèi)臟甩進垃圾桶。</p>

    “要怪就怪你爹沒用......”她對著空垃圾桶呢喃。</p>

    說完扇了自己一巴掌，手起刀落將魚殺了。</p>

    林曉燕愛孩子嗎？</p>

    愧疚多于愛。</p>

    她和林鈴生父結(jié)婚時才16歲，好日子沒過幾天就遇上三年大饑荒，孩子流了三個，老大流產(chǎn)時已經(jīng)有人形，混著血水落在地上成了她的噩夢。</p>

    后來她爹林山機靈在路上救了人，得了機會跟人學開車進了貨運站，眼看日子一點點變好，婆家人又跟螞蟥似的纏上來。</p>

    懷上林鈴后安靜下來了一段時間，倆老不死趁著林山出車不在家，帶著兩個妯娌上門搶，一點好東西沒給她留，為了不餓死林曉燕只能上山下河找吃的。</p>

    結(jié)果在河邊摔了一腳，孩子早產(chǎn)還沒人幫襯，最后是她娘得了消息帶著大哥二哥連夜趕過來坐鎮(zhèn)才保下她和孩子一條命，那之后她對林鈴的感情便復雜起來。</p>

    有愛但更多的是恨，恨孩子，更恨老林家和林山。</p>

    林鈴四歲的時候夫妻倆吵架，林曉燕一怒之下將她扔河里，林山跳河將孩子救回來送醫(yī)院搶救，兩人也離了婚。</p>

    這件事也成了林曉燕心里最大的痛。</p>

    林曉燕抹了把臉，將嘴邊的嗚咽聲咽了回去，麻利的將魚處理好腌上放到一邊。</p>

    不想了，好歹現(xiàn)在孩子在跟前，她還能彌補。</p>

    很快，葉正青下班回來正好吃上新鮮出爐的飯菜。</p>

    吃完飯后，葉正青主動收桌，準備洗碗的時候被林曉燕趕走。</p>

    平日小兩口自己管飯也就算了，她都過來了哪好意思讓女婿洗碗，要是親家公知道了還不定怎么想呢！</p>

    “正青你帶著鈴鐺回屋里睡會，這里我來就行。等過幾天國明回來，你和鈴鐺再回家吃飯想不洗碗都不行。”林曉燕擦著桌子叮囑一句。</p>

    葉正青沒聽，動作迅速的將臟碗盤放進水池洗了起來，“嘿嘿，媽和應叔才舍不得讓我洗碗呢！”</p>

    “媽累了一早上，要是讓哥幾個知道我在家都不洗碗回頭又該灌酒了。”葉正青齜牙，“鈴鐺帶媽去沙發(fā)坐會看看電視吃水果。”</p>

    林曉燕沒辦法只能解下圍裙跟林鈴去客廳，桌上擺著洗過的蘋果橘子，還有一串葉正青托人從廣省帶回來的芝麻蕉，表皮有點點黑斑。</p>

    “晚上的菜都備好了，回頭下鍋翻兩下就行。你現(xiàn)在是懷著孕就不要一個人出門，尤其是下雨天。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去醫(yī)院，不要忍著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對了。你大嫂之前生鵬鵬時有做那個什么產(chǎn)檢，回頭讓正青問問怎么弄�！�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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