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回去的路上又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。</p>
直到進了家，這場大雨也好似沒有半點停歇的趨勢。</p>
雨重重地打在玻璃窗上，激烈地好像要將窗戶全都打爛。</p>
白熾燈的燈光通亮，似要驅(qū)散因暴雨帶來的陰霾與黑暗。</p>
狂風暴雨交加。</p>
屋內(nèi)的通明似與屋外的黑暗對峙。</p>
云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。</p>
她渾身像沒骨頭似的陷在柔軟寬大的沙發(fā)里，頭發(fā)亂糟糟的，不太柔順地散在身上，白色綿軟的布料襯得她肌膚更如雪一般。</p>
室內(nèi)安靜到只有空調(diào)的噪聲。</p>
伴著雨落，倒有些像是所謂的白噪聲。</p>
就在云姜覺得自己要陷入昏睡時，舒緩的鈴聲一下便打破了這份寧靜。</p>
她偏頭，撈過手機。</p>
不出意外，是云母的電話。</p>
云姜盯著屏幕上的字良久后，才按下了接聽鍵。</p>
“喂�！�</p>
“寶貝，是媽媽�！痹颇傅穆曇籼鹛鸬�，好似天然帶著幾分蜜。</p>
云姜用手撐著沙發(fā)上，半坐起來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沒有那么有氣無力：“嗯，媽媽現(xiàn)在打來是有什么事嗎？”</p>
“你今天不是和徐陳見面嗎？你感覺這人怎么樣？”</p>
哪怕她們現(xiàn)在隔著電話，云姜也能從她語氣里聽出幾分期待。</p>
云姜下意識地沉默讓云母那邊也安靜了幾分。</p>
半晌，云姜便聽見了云母的聲音：“寶貝，你是不是不喜歡徐陳？”</p>
“……嗯�！痹平寡�，手指揉捏著沙發(fā)上柔軟的墊子，白光落在她臉上，有種說不出的細膩感，像白玉冷瓷，不似真人。</p>
她并不是背后能說人壞話的性子，憋了半天，也只憋出了一個字。</p>
“為什么？”云母不解。</p>
“長得也還行呀�！�</p>
聽著云母的嘀咕，云姜便有些想笑。</p>
雖然沈枝一直說她很顏控，但其實她們家里真正顏控的卻是云母，她頂多算是繼承了一點點她的性子。</p>
“算了，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吧�！痹颇笡]在這件事上過多為難，只是不死心地又追問了一遍，“你真不考慮不考慮枝枝的那位堂哥嗎？”</p>
“其實我最中意的女婿就是他�！�</p>
“那臉，嘖，真好看�！�</p>
嗯，是真挺好看的。</p>
云姜思緒有些遲緩地想道。</p>
她沒接這話，云母也稍稍品出了一點意思。</p>
“你不喜歡就算了吧，這么個天仙你都看不上，真不知道你以后想找個什么樣的�！�</p>
說著，云母的話頓了頓，又繼續(xù)說道，“我這還有幾個，我看長得也行，要不見見？”</p>
云姜覺得好累。</p>
“不要了吧�！彼瓦B拒絕都顯得有回轉(zhuǎn)的余地，“我馬上就要進組，最近工作也多，沒太多的時間�！�</p>
“你不是才拍完嗎？怎么又要進組？缺錢了？”云母三連問一丟下來，云姜還沒想好先回答哪個問題的時候，轉(zhuǎn)賬便先到賬了。</p>
“早和你說了，沒錢就和媽媽說，你工作不要這么辛苦，你要知道，這人活著，是先因為生活才會去工作的�！�</p>
云母也沒給云姜開口的機會，下一秒，云姜就聽她小聲叫了一下：“天吶！寶貝，你公寓附近的那條路出車禍了！”</p>
“哪條？”</p>
不知為何，在聽見云母說出“車禍”兩個字的時候，她感覺自己眼皮，又重又狠地跳了一下。</p>
“好像是……銀城環(huán)路�！�</p>
“你明天要是出門可要提醒司機注意點，這雨天，還真是容易追尾。”</p>
云母繼續(xù)喋喋不休地說著，直到云父回來，云母才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。</p>
沒了云母的聲音，房間好似又重新陷入了混沌。</p>
幾乎是在同一時間，林鹿的消息也同步發(fā)到了她手機上。</p>
林鹿：云姜�。∧憧礋崴褯]有�。�！</p>
林鹿：沈驚羨出車禍了�。≡跍牵�！</p>
林鹿：聽說是私生追車！</p>
林鹿或許還發(fā)了什么，但云姜什么都沒看進去。</p>
她感覺自己整個腦子現(xiàn)在好像就只有一個詞——車禍。</p>
活生生的，血淋淋地倒映在眼中。</p>
車禍。</p>
沈驚羨。</p>
云姜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醫(yī)院的。</p>
只是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，自己已經(jīng)全副偽裝出現(xiàn)在了沈驚羨病房的門口。</p>
病房內(nèi)慘白的燈光透過一點點的縫隙從里面透出來，落在云姜面前。</p>
舉起的手冷不丁又放下。</p>
云姜盯著面前緊閉的門扉，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不帶一點思考的跑到這里的。</p>
或者說，她不知道沈驚羨會怎么看她。</p>
明明當初是她一意孤行要分手的。</p>
口罩之下的臉色慘白。</p>
像極了門縫之間溜出來的光。</p>
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們分手的那一日。</p>
男人也不是沒有苦苦哀求過她。</p>
但她多日連轉(zhuǎn)軸的重壓以及男人的疑神疑鬼，甚至過度的獨占欲和掌控欲，讓她在那一霎再也頂不住的爆發(fā)。</p>
她本也是被家里縱出的大小姐脾性，哪里又真的能忍受一個人對自己過度的掌控和因為工作分居而爆發(fā)出無休無止的爭吵。</p>
那時年少，她想，分開就好。</p>
于是她撂下狠話，轉(zhuǎn)身回國，就連男人最后倒在雨中都沒回頭看上一眼。</p>
不是沒有后悔的。</p>
她也想過低下頭彎下腰，去找男人復合。</p>
趁著拍戲休息的空檔，她一人乘機，跨越西洋，再度來到他們曾經(jīng)的愛巢。</p>
卻意外撞見，他喝得爛醉，被一個貌美的小姑娘扶著上了樓。</p>
公寓里的燈亮了好久，直到深夜，才漸漸熄滅。</p>
而她在外面，從天黑站到天亮，才在清晨，看見兩人并肩出門。</p>
原來，他們曾經(jīng)的愛巢，已經(jīng)變成了他和別人的。</p>
在等待的數(shù)十個小時里，她懦弱到都不敢上樓去找人對面問清楚。</p>
她甚至怕他，冷漠奚落甚至刻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</p>
再無一絲情意。</p>
就像此時，她站在門外，同他一門之隔，舉起卻又放下的手。</p>
她依舊不知自己該怎么面對他。</p>
私人醫(yī)院的走廊上很安靜。</p>
只有時鐘一點點劃過的聲音。</p>
但一門之隔的病房里卻傳來很激烈的爭吵。</p>
她聽得不太清，只隱約有一些格外激烈的詞，似躍過了重重山崗，傳進她的耳里。</p>
紛亂且重的腳步聲從里面?zhèn)鱽怼?lt;/p>
云姜被嚇得趕緊小跑到樓梯間站定。</p>
沒一會兒，就見電梯口出現(xiàn)了一個身形有些壯碩的男人，她認得他，沈驚羨的經(jīng)紀人，宋清徐。</p>
她心虛地將口罩又往臉上拉上了些，像個見不光地老鼠，蹲在樓梯間里，直到電梯口的聲音消失，她這才從里面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腦袋。</p>
見著沒人，云姜這才重新回到病房口。</p>
病房的門沒有關(guān)嚴。</p>
露出一條微末的縫。</p>
男人腦袋上裹著紗布，半靠在床頭，垂眼很焦灼地看著手機。</p>
手指不停地在手機上敲打著，似在同誰熱烈地聊著。</p>
他助理就坐在一邊，老老實實地陪著。</p>
明亮的燈源下，男人優(yōu)越的骨相可以說是頓顯無疑。</p>
一筆一劃都似老天的精心雕琢。</p>
無人可比擬。</p>
天漸漸亮起。</p>
云姜回到家中時，就瞧見自個經(jīng)紀人一臉無奈地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面前的茶幾還擺著她愛吃的早餐。</p>
“去哪呢？”</p>
“怎么現(xiàn)在才回來？”</p>
“云姜，你別說你一晚沒睡！”</p>
林鹿的聲音逐步提高，可到最后，云姜見著的，卻是她無奈又心疼的模樣。</p>
“祖宗，你忘了嗎？你今天還有工作的，一夜不歸，你這身體還想不想要了？”</p>
“現(xiàn)在沈驚羨出事了，你要是再出事，徐導非得上吊不可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