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    沈舟覺得好像聽錯了，但見沈承煜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，也懶得繼續(xù)詢問。</p>

    這老頭就愛故作高深，還好小時候沒有跟他讀書，不然遲早變成個裝貨。</p>

    太極殿廣場張燈結彩，有宮女內(nèi)侍穿梭其中，京城內(nèi)外不少老者早早就在這里等候，好不容易接到皇室的邀請，得挑個離大殿近點的位置，說不定能聽到里面達官顯貴的聲音，如果陛下能出來走一圈就更好了，回家還能跟小孫子吹噓一番，激勵他努力讀書，將來好出人頭地。</p>

    沈舟故意放慢腳步，等沈承煜走遠后，特意挑了個大殿內(nèi)偏僻的位置坐下，至于禮部和內(nèi)侍省是怎么安排的，他可不管。</p>

    有身穿儒衫的老者呵呵問道：“小哥是哪家的公子？怎么不跟父母同坐？”</p>

    能進“萬歲宴”的少年人，都是蒼梧王朝未來的頂梁柱，家里長輩少說也得是正四品上，這才引起了老者的關注。</p>

    沈舟哈哈道：“我爹他們最無聊了，反正都是吃飯，隨便找個地方坐唄�！�</p>

    老者神情忽然嚴肅，提高嗓音道：“家國大事，何談無聊？諸位大人都是為天子牧民，你作為他們的后輩，自然要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�！�</p>

    沈舟環(huán)顧四周，眼神迷茫。</p>

    “老夫今年七十有三，雖為布衣，但教訓你想必是夠格的，少年人，當懷鴻鵠之志，建不世之功，不可懶惰，不可偷奸�；�。”</p>

    老者言語擲地有聲，滿頭白發(fā)都在顫抖，引得同桌人一陣歡呼。</p>

    沈舟回過神來，指了指自己道：“跟我說呢？”</p>

    老者怒不可遏道：“除了你還有誰？”</p>

    不管這位少年出自誰家，有何種身份，古稀老者教育未及冠的晚輩，即便王朝律法，也管不到他的頭上。</p>

    就算剛剛的言辭被他人聽去也無妨，都是勸人向上的好話，誰也挑不出理來，說不定對方長輩還會登門道謝，成為京城的一樁美談。</p>

    沈舟眼睛一轉，問道：“家中可有晚輩在朝為官？”</p>

    老者忽然感覺背后一涼，繼續(xù)擴大音量道：“怎么，想要打擊報復？老頭子我可不怕你，蒼梧政治清明，從未聽說過有人因言辭獲罪，你小子想開這個先例？”</p>

    沈舟擺了擺手，壓低聲音道：“您想給晚輩鋪路，也別踩著我往上走啊，我就一個小人物，您換個人罵�！�</p>

    老者被揭穿心思，心中沒有半分愧疚感，而是吃驚道：“你難不成是偷偷溜進來的？這可是殺頭的罪過�！�</p>

    沈舟沒好氣白了對方一眼，繼而改口道：“有錢能使鬼推磨，我是正兒八經(jīng)花錢進來的�！�</p>

    老者心中了然，撫須笑道：“那就算了，商賈之子，終究上不得臺面�！�</p>

    沈舟忍住笑意，指著大殿中間位置的一人道：“您看到那個人沒？”</p>

    “誰？老夫老眼昏花，不能遠視”</p>

    “嘖，就是穿紅色衣服那個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他怎么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您去罵他，保證有意外之喜，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了，您就當幫我出出氣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當真？”</p>

    “當真！”</p>

    老者想著家中那個在都水監(jiān)當差的兒子，混了這么多年，還是個八品官，在京城連一套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，眼看孫子都要成年，隨即把心一橫，站起身來。</p>

    紅袍男子似有感應，也朝這邊看來，見到沈舟也在，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。</p>

    老者心中措辭好，剛想破口大罵，掙個無畏強權的名聲，好讓兒子有機會被調往御史臺，但看見來人身上的紅色蟒袍，又將話語咽了下去。</p>

    紅袍男子笑道：“老丈，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？”</p>

    老者支支吾吾道：“沒…沒有，多謝王爺關心。”</p>

    沈舟在一旁煽風點火道：“叫你小子過來挨罵的，站直嘍！”</p>

    紅袍男子果真站直了身體，一臉嚴肅道：“不就是昨天打麻將欠你幾兩銀子嘛，發(fā)這么大火。”</p>

    “欠賬還錢，天經(jīng)地義，看你小子這理直氣壯的樣子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錢呢，今天我算抱著大腿了，有人替我罵你。”</p>

    一旁的老者只覺得五雷轟頂，他只是想爭些名聲而已，可不想把命搭里面，開口道：“欠賬還錢確實不對，但情有可原…這原從何來？這原…”</p>

    作為京城里唯一能和沈舟尿到一個壺里去的同齡人，沈皓不滿十歲就從早逝的父親那里繼承了永新王的爵位。</p>

    如果說沈舟的性格源于齊王夫婦的放任，那他就是單純的沒人管。</p>

    沈皓也不為難老者，將他扶到了座位上，對沈舟道：“不坐過去嗎？”</p>

    “去個屁�！�</p>

    隨著宴席開始的鐘聲響起，一眾人等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站起身，沈皓也回到了剛剛的位置。</p>

    沈舟拍了下老者的肩膀道：“您真是太讓我失望了。”</p>

    老者緩過神來道：“真沒有必要為了幾兩銀子跟一位王爺較上勁，你家本就是商賈，有機會抱上王爺?shù)拇笸�，還不趁機多輸點，有這一層關系在，還怕以后賺不回來嗎？”</p>

    “您剛剛沒聽到是吧？”</p>

    “聽到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“沒事，您繼續(xù)�！�</p>

    老者想了想道：“如果數(shù)目不大，我?guī)湍俏桓读诵胁恍�？你只要在恰當�(shù)臅r候，提上那么一兩句就行，可不可以？”</p>

    沈舟一邊跟隨著內(nèi)侍監(jiān)的口令行禮，一邊道：“沒想到您家這么有錢呢，晚輩沒少貪吧�！�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現(xiàn)在跪著，老者真想撲過去捂住少年那張口無遮攔的嘴，也不知道他家里是怎么教育的，這種場合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？</p>

    說者無心，聽者有意，萬一被捅到圣前，那就是泥巴糊褲襠，不是屎也是屎了。</p>

    少年銳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，笑道：“不用擔心啦，就算有人打小報告，也不會被上面注意的�！�</p>

    隨著跪禮完成，老者氣沖沖的坐回位置，臉色極其難看。</p>

    沈舟直接無視了大殿內(nèi)此起彼伏的恭賀聲，給自己倒了杯酒，率先動筷，天大地大，肚子最大。</p>

    忙了一天，還沒來得及吃飯呢，先墊個半飽，回家再去消滅那只烤鴨。</p>

    反正家里老頭也說過了，他今晚最好是閉嘴，如果閉不上，那就試試用菜堵住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