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剛進六月,一場大雨澆滅了禹安城里連日來的炙熱。</p>
北郊外的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旁,長著一片片半人高的雜草。清晨,茂密的雜草上還掛著晶瑩的水滴,隨著微風輕輕晃動。一只蒼蠅穿過雜草,落在一個蒼白的手臂上,它興奮地搓著手,貪婪地盯著眼前這一動不動的珍饈。</p>
那是一具正在被野狗啃噬的女尸,身穿草綠色襦裙,發(fā)型配飾都精心搭配過,她身材豐腴膚色白皙,面部呈現(xiàn)黑紫色,還遍布著縱橫交錯深可入骨的傷痕,雙眼充血上翻,嘴唇大張,舌頭僵直地伸著,表情極度驚恐,令人好奇她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……</p>
禹安城地處江南,是方圓百里最大的縣城,離京城又近,南來北往的客商旅人絡繹不絕,但眼下好多人被大雨困在了城里。</p>
這場雨來得急去的慢,一連下了兩天,直到第三天一早才緩緩放晴,街上終于又出現(xiàn)了擺攤的商販和來往的行人。</p>
縣衙停尸房的一具尸體前,沈青江終于在驗尸檔案上寫下了最后一個字,他用手背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,長出一口氣,準備把案卷交給那個給他安排這種急活的混蛋。</p>
他打開房門,被外面的太陽刺了一下眼睛,正好前堂的衙役杜彪端著一碗熱乎乎的五味粥走過來,他被沈青江通紅的眼珠子嚇了一跳,險些把粥碗蓋到沈青江臉上。</p>
杜彪大聲道:“喲,沈師爺,您這是在死人身上干了一夜��?”</p>
沈青江一大早聽見這種又晦氣又沒腦子的話,本就因一夜沒睡而發(fā)青的臉色,愈加黑了三分,沒好氣地罵道:“滾蛋!”</p>
杜彪知道自己失言,趕緊陪笑,順便遞上那晚熱乎乎的五味粥,說道:“沈師爺別急著罵人啊,來嘗嘗這香甜暖胃的五味粥,陳捕頭特意給你買的�!�</p>
沈青江接過粥喝了一口,溫熱的食物進到胃里,的確緩解了一些不適感,但也把他一夜未睡的困乏激了出來,以至于他現(xiàn)在十分想找個床睡他個昏天黑地。</p>
不過,眼下還有一件事比睡覺重要,那就是買粥的人。</p>
沈青江揉了揉額頭上跳動的青筋,問道:“陳璟人呢?”</p>
聽著沈青江這不怎么友善的口氣,杜彪內(nèi)心無助地哭喊道,陳捕頭你為何要把這種要命的差事交給我�。�</p>
但是這種腹誹是萬不敢對沈青江說的,他只能強顏歡笑道:“陳捕頭另有要事,臨走前囑咐我把這驗尸檔案收好,等他回來再看�!�</p>
沈青江喝粥的動作停了下來,他咽下嘴里的食物,抬眼直勾勾地看著杜彪,說道:“你是不是打量著我挺好蒙��?”</p>
杜彪看著他這眼神,后背偷偷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,他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笑道:“哪兒能啊師爺,我這……陳捕頭他……他確實是這么說的……”</p>
“杜彪……”沈青江語帶威脅道,“我最后問你一次,他在哪兒?”</p>
“沈……沈師爺……我們頭兒他……他確實不在�!倍疟肟目陌桶偷爻吨e,笑得比哭還難看。</p>
說來也奇,沈青江一介文人,把他們縣衙里這些五大三粗的莽夫們治得服服帖帖,平日里吆三喝四的陳大捕頭現(xiàn)在連頭也不敢露,這位沈師爺想必是有些過人之處的。</p>
沈青江語氣平淡地說道:“我可給過你機會了�!闭f罷他把粥碗一扔,快速從袖中抽出一根銀針,插入杜彪的虎口處。杜彪的手立馬開始不受控制地抽自己耳光,他一邊打一邊哭:“沈師爺您用……您用什么針……什么針扎的我��!”</p>
“自然是驗尸用的銀針�!�</p>
“哎喲沈師爺�。 趺茨谩盟廊擞眠^的東西……往我身上扎�。。。 �</p>
杜彪敞開嗓門哭喊了起來,前廳的衙役捕快們都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嘖嘖稱慘,但并不敢上前制止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