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晚自習(xí)教室里，她的字跡晃得刺眼。</p>
筆鋒凌厲，字如其人。</p>
我回頭看向許南意，她淡漠地回看我，眼底沒有一絲情緒。</p>
曾經(jīng)的鮮花，此刻變成了冰箱里的燈。</p>
班上所有女生都屏住了呼吸，等著看我的反應(yīng)。</p>
長得丑還玻璃心，那就完蛋了。</p>
圓珠筆在我手里飛快地旋轉(zhuǎn)，幾次落到本子上。</p>
我深吸一口氣，大筆一揮，寫上了自己的名字，然后回頭沖他們揚(yáng)了揚(yáng)本子：「我也投我自己一票�！�</p>
不想被人嘲諷，那就先自嘲。</p>
那天晚上，女生們一個比一個頭埋得更低。</p>
放學(xué)的時(shí)候，好幾個投了票的女生來跟我道歉，說是開玩笑的，還說我痘痘如果消了其實(shí)也蠻帥的。</p>
我都笑著說沒關(guān)系，因?yàn)樗齻冊趺纯创遥腋静辉谝狻?lt;/p>
至于許南意，我也不想在意了。</p>
晚上，我在巷子口攔住她，把想說的一股腦兒都說了。</p>
「許南意，我曾在你家書房借過一本《簡愛》，里面有句話我現(xiàn)在送還給你：你以為我貧窮、低微、不美、矮小，我就沒有靈魂，沒有心嗎？</p>
「很顯然，在你們眼里，丑人是沒有心，也沒資格難過的。</p>
「可笑的是，你們也不算惡人。你們會為網(wǎng)絡(luò)上的善舉熱淚盈眶，為新聞里的惡行義憤填膺，卻也會欺辱著自己的同學(xué)而不自知。這樣的晚自習(xí)小游戲，你們覺得好玩也就玩了，會不會傷害別人，你們根本不在乎。</p>
「以前我以為你不一樣，原來你和她們并沒有什么區(qū)別。</p>
「所以許南意，我收回我昨天的表白�！�</p>
曾經(jīng)的她，皚如山上雪，皎若云間月。</p>
如今的她，稀松平常，不過爾爾。</p>
不管我是美是丑，這樣的她，都不值得我喜歡。</p>
那天，她一向漠然的眼底有了不一樣的東西，但，我已不想探究了。</p>
沒過多久，我換了座位。</p>
換到了全校最目無法紀(jì)的學(xué)生——林聽瀾的旁邊。</p>
她他是唯一沒有參與投票的女生。</p>
也是許南意會刻意避開的人。</p>
3（許南意視角）</p>
許南意在那個充滿惡趣味和侮辱性的投票本上寫下陸曉名字的時(shí)候，腦子里浮現(xiàn)的是陸曉對著林聽瀾笑的臉。</p>
她沒覺得陸曉長得丑。</p>
她見過陸曉沒長痘痘的樣子，算不上帥，但總歸不是丑。</p>
許南意的母親曾評價(jià)說，陸曉有種攻擊性十足的、極富個性的美，以后長開了，再好好拾掇拾掇，沒準(zhǔn)兒是個當(dāng)模特的好苗子。</p>
不過，許南意這個年紀(jì)的女生很難欣賞得來。</p>
陸曉成績很好，身上有股韌勁兒，還有超過他年紀(jì)的智慧，對其他人的調(diào)侃捉弄，總是三言兩語就化解過去了。</p>
有次班里的林聽瀾請全班喝奶茶，有女生調(diào)侃她說：「陸曉，你臉上那么多痘痘，就別喝奶茶了吧？」</p>
他開玩笑回道：「想喝兩杯就直說，你幫我把值日做了，我那杯就賞你了�！�</p>
他她是欣賞他的，但男女間的喜歡，還遠(yuǎn)遠(yuǎn)達(dá)不到。</p>
所以陸曉向自己表白的時(shí)候，許南意拒絕了。</p>
回去后看到滿屋子他家給置辦的東西，還有他打好放在門口的開水，又覺得于心不忍，怕他太過難過，就又出門去找她了。</p>
結(jié)果在她的水果攤前看到了林聽瀾。</p>
班里人只知道林聽瀾性格乖張，令老師頭疼，以為她就是個家里有點(diǎn)小錢的大小姐。</p>
只有許南意知道，她姓的這個「林」意味著什么。</p>
那是她父親曾費(fèi)勁心機(jī)想結(jié)識，卻怎么也搭不上線的林家。</p>
也是對她家見死不救的林家。</p>
林聽瀾那輛拉風(fēng)的摩托停在路口，從書包掏了本書扔給陸曉。</p>
陸曉摟在懷里，笑瞇瞇地拿了顆蘋果遞給林聽瀾。</p>
她一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，不但接了，還洗都沒洗，隨意在衣服上擦了擦，就咬了一大口。</p>
是許南意剛剛沒要的蘋果。</p>
黑暗里，躺在那張破舊的木板床上，許南意看著對面窗戶里的人影，再次思考那個問題——</p>
陸曉，他丑嗎？</p>
她想，至少對著林聽瀾笑的時(shí)候，是丑的。</p>
他從前，只對自己這樣笑，由衷的，舒朗的。</p>
可許家一沒落，他扭頭就對別人那樣笑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