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“大人，您來了。這位姑娘身子骨實在太弱，睡了一整晚，依舊虛弱得厲害。”</p>
王兆云的聲音驟然響起，沈棠這才留意到營帳門口站著謝引歸。</p>
她不清楚他在那兒佇立了多久，由于背光，只能瞧見他那輪廓冷峻的面容，眉眼的細(xì)節(jié)隱在暗處，顯得模糊不清。</p>
沈棠卻莫名有種感覺，他似乎正生著氣。</p>
她猜測，或許是氣自己輕易便原諒了陳家吧。</p>
上輩子，謝引歸曾說過，她就像一叢山間野草，即便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的無情摧折，仍能在春風(fēng)拂過時再度煥發(fā)生機(jī)。</p>
他向來瞧不上軟弱之人，想必這次是對自己失望透頂了。</p>
沈棠默默垂下眼眸，在心底告訴自己，她無需向任何人解釋，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。</p>
謝引歸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棠一眼，便將目光轉(zhuǎn)向沈澤文，開口問道：“沈大少爺打算何時啟程回京？”</p>
沈棠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，她愈發(fā)篤定他在生氣。</p>
仔細(xì)想想，也在情理之中，他本就性子清冷，平日里對人對事都極為淡漠。</p>
若不是自己昨晚提及了他所關(guān)注之事，他恐怕根本不會多管這檔子閑事。</p>
沈澤文對沈棠的偏見根深蒂固，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。</p>
雖說沈棠在這件事上是無辜的，可她畢竟傷了人。</p>
更何況，他本就不待見這個即將回到沈家、可能會分走沈婉清寵愛的親堂妹。</p>
于是，他回應(yīng)道：“陳家伯父傷勢不輕，我還得帶他去縣里找大夫看看。等他傷情有所好轉(zhuǎn)，再啟程也不遲�！�</p>
謝引歸語氣冷漠，話語中還帶著一絲譏諷：“那人差點侵犯你的親堂妹，你卻還要留下來幫他們？”</p>
沈棠猛地抬起頭，目光直直地望向他。</p>
沈澤文被這一問噎得說不出話來，正當(dāng)他想要反駁時，謝引歸已經(jīng)邁開大步，幾步便走到了沈棠跟前。</p>
“沈小姐能自己行走嗎？正巧我也要回京，沈小姐不妨與我一同走�！�</p>
沈棠忙不迭地點頭，模樣乖巧至極。</p>
謝引歸一轉(zhuǎn)身往外走，她便緊緊跟了上去。</p>
一出營帳，迎面而來的寒風(fēng)如刀割般凜冽，沈棠不禁狠狠打了個寒顫。</p>
謝引歸回頭望去，只見她身上依舊穿著昨天那件單薄的衣裳，腳上僅蹬著一雙磨破了的布鞋。</p>
此時她的臉已不再泛紅，精致小巧的五官在日光下顯得愈發(fā)惹眼，鼻梁上的那顆小痣，為她清純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嬌媚。</p>
然而，她渾身蒼白如紙，仿佛沒有一絲血色，發(fā)絲凌亂不堪，風(fēng)一吹，纖細(xì)的腰肢愈發(fā)顯得楚楚可憐。</p>
謝引歸眉頭緊皺，轉(zhuǎn)身快步回到營帳，將昨天那件絳紅色大氅取了出來，直接披頭蓋在沈棠臉上。</p>
沈棠先是一愣，隨即連忙將大氅拽下，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披好，帶著幾分怯意望向謝引歸。</p>
謝引歸走上前一步，細(xì)心地為她系好帶子，又拉起圍帽蓋在她頭上，將她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，只露出一張小臉，這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。</p>
山路蜿蜒曲折，崎嶇難行，地面的積雪在車馬的碾壓下變得泥濘不堪，馬車在這樣惡劣的路況中，發(fā)出 “轆轆” 聲響，緩緩前行。</p>
車廂內(nèi)，沈棠端坐著，面向謝引歸，輕聲說道：“多謝大人昨日仗義出手，將我從豺狼虎穴中解救出來。”</p>
謝引歸聽聞，只是微微側(cè)過臉，目光投向車窗外連綿起伏的山景。</p>
他那只手，骨節(jié)分明，修長而好看，正輕輕撩動著車窗簾。</p>
只見他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，算是給了回應(yīng)。</p>
他側(cè)臉英俊非凡，線條冷硬堅毅，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，一看便知完全沒有與她交談的興致。</p>
沈棠見狀，默默垂下頭，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指尖。</p>
車內(nèi)氣氛沉悶，不一會兒，困意襲來。</p>
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，謝引歸那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：“我救沈小姐脫離危難，念在謝沈兩家多年的情誼，本也在情理之中。沈小姐聰慧過人，昨夜對我說的那句話，究竟是不是誆騙我的？”</p>
沈棠微微一怔，原本昏沉的意識瞬間清醒。</p>
她下意識地抿起唇角，稍作思索后，正色說道：“若謝大人此次前來幽州，目的是查清礦山傾塌一案，那我所言，絕無半句假話。”</p>
“沈小姐為何放過陳家？你……”謝引歸話到嘴邊，又咽下了幾分。</p>
其實他想問，若她想報仇，以自己在此的威懾力，夏開洪絕不敢包庇那些村民。</p>
他本還想告訴她，她如今是沈家嫡親的女兒，沈家理應(yīng)為她撐腰，為她討回公道。</p>
可轉(zhuǎn)念間，想到沈澤文對她那副嫌棄、厭惡的態(tài)度，他不禁眉尖輕蹙，心中也覺得，沈家似乎也并非完全可靠。</p>
沈棠心中自有盤算，她的目的才剛剛達(dá)成第一步，并不想讓陳家人這么輕易地死去。</p>
他們曾經(jīng)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暴行與折磨，她都銘記在心，發(fā)誓要一一奉還。</p>
只是這些心思，謝引歸并不知曉。</p>
他不是她，無法體會她曾經(jīng)歷過怎樣的苦難，也不明白她正謀劃著怎樣的復(fù)仇之路。</p>
“沈小姐若助我抓到人，等沈小姐入京回了沈家，遇到麻煩都可以來找我�！�</p>
謝引歸突然開口，語氣平靜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。</p>
沈棠聞言，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。</p>
她深知謝引歸并非輕易許諾之人，如今他竟主動說出讓自己遇到麻煩時找他的話，著實令她意外。</p>
但她也并未自作多情，在她看來，謝引歸此舉不過是看自己可憐罷了。</p>
她眸光微微閃動，抬起頭，直視著謝引歸，輕聲說道：“您是沈婉清的未婚夫，此次已經(jīng)幫了我這么多，我心中已是萬分感激，實在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。”</p>
謝引歸聽后，沒有再回應(yīng)，只是閉上雙眼，開始養(yǎng)神。</p>
他的眉骨立體而深邃，此刻神色漠然，周身散發(fā)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與清貴之氣。</p>
尤其是閉眼之時，那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愈發(fā)強(qiáng)烈。</p>
沈棠靜靜地看著他，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：謝引歸的心里，真的喜歡沈婉清嗎？</p>
畢竟上輩子，沈婉清最終所嫁之人，并非眼前的謝引歸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