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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紙欠條被項目經(jīng)理摔在寫字樓的大理石地面上。</p>
“就這點能耐,還敢要工資?自己彎腰撿吧!”</p>
我揉了揉被推搡時撞到的肩膀,強忍著屈辱。</p>
在眾目睽睽之下,一張張拾起那些皺巴巴的工資條。</p>
七歲那年,因為我任性吵著要去游樂場,父母在車禍中下落不明。</p>
唯一的姐姐也因此高位截癱。</p>
從豪門跌入谷底,我成了這個家唯一的希望。</p>
十五年來,我起早貪黑,四處打工,只為給姐姐治病。</p>
直到我在一家奢侈品專柜做保潔員。</p>
在那個揮金如土的商場里,我看到了據(jù)說已經(jīng)失聯(lián)的父母!</p>
他們身著頂級奢侈品牌,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。</p>
而他們身旁站著的,竟是我那癱瘓了十五年的姐姐!</p>
他們剛剛刷卡買下一套限量版手表。</p>
“這套給阿深,他不是說喜歡這個系列嗎?比你上次買的那套貴多了�!�</p>
“你們父女倆就知道寵他,這小子一開口,什么都依著�!�</p>
阿深,陸深,當年父母從福利院領養(yǎng)的男孩。</p>
我的雙腳仿佛生了根,釘在原地。</p>
父母根本沒有失蹤,姐姐也能自由行走。</p>
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,話題里全是那個養(yǎng)子。</p>
而我這個親生骨肉,卻在這里靠著每小時最低工資。</p>
擦櫥窗,掃地面,清理垃圾桶……</p>
“那邊收拾垃圾的,看什么看?趕緊干活去!”</p>
兩個穿著制服的商場保安大步走來,</p>
重重地關上了VIP專區(qū)的玻璃門。</p>
“跟你說話呢!快點走,小心我告訴物業(yè)經(jīng)理�!�</p>
“什么玩意,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,也配在這兒偷看,滾!”</p>
保安推搡了我一把,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。</p>
懷里抱著的垃圾袋破了,垃圾灑了一地。</p>
兩個保安發(fā)出刺耳的嗤笑,隨即又兇神惡煞地吼道:</p>
“趕緊給我收拾干凈,要是影響了貴賓購物,你就等著卷鋪蓋走人吧!”</p>
我跪在地上,一件件撿起散落的垃圾。</p>
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:</p>
“對不起,我馬上就走�!�</p>
深夜,我頂著暴雨回到出租屋。</p>
姐姐已經(jīng)在等我了。</p>
她換下了香奈兒的套裝,穿著我在地攤買的棉質(zhì)睡衣躺在病床上。</p>
一見我進門,就皺眉問道:</p>
“晚飯呢?沒買嗎?”</p>
我抿著嘴:“我現(xiàn)在去做�!�</p>
“不用了,我不想吃�!�</p>
姐姐轉(zhuǎn)過身,背對著我。</p>
我渾身濕透地站在玄關。</p>
是真的沒胃口?還是已經(jīng)在米其林餐廳吃過了?</p>
“姐�!蔽逸p聲試探,“今天的康復訓練怎么樣?”</p>
床上的人突然僵住了:“老樣子,對了,醫(yī)院催住院費了�!�</p>
“上周不是才交過?”</p>
姐姐猛地轉(zhuǎn)身,朝我咆哮:“那是上周的!”</p>
“陸臨,你要是嫌錢花得多,就別假惺惺讓我去治療�!�</p>
“你要是覺得我是負擔,我現(xiàn)在就去找爸媽,當初我就該跟他們一起走!”</p>
又是這樣的威脅……</p>
我無力地垂下頭。</p>
從前每次她發(fā)脾氣,我都會自責到想死。</p>
畢竟曾經(jīng)光鮮亮麗的陸家大小姐落魄至此。</p>
我拼命打工,給她交醫(yī)藥費,求她繼續(xù)治療。</p>
可事實上,她的每一個表情、每一句話都是精心設計的表演!</p>
我強壓下心頭的酸楚,聲音有些發(fā)顫:</p>
“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,想去醫(yī)院檢查一下�!�</p>
姐姐冷漠地瞥了我一眼,譏諷道:</p>
“你能有什么毛��?天天在外面跑工作,身體好得很。去醫(yī)院就是浪費錢,矯情�!�</p>
我顫抖著伸出手腕,想讓她看看那些青紫的傷痕。</p>
可她直接推開我,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</p>
我看著被夜店保安踩傷的手腕,靠在墻上默默流淚。</p>
十五年來,我從未想過要去醫(yī)院治療自己的傷。</p>
因為我要把每一分錢都留給她。</p>
我甚至病態(tài)地認為,這些傷害都是我應該承受的懲罰。</p>
可現(xiàn)在,我覺得最需要治愈的是我千瘡百孔的心......</p>
醫(yī)生說如果再拖幾天,手腕可能會落下終身殘疾。</p>
我包扎好傷口,取消了最近所有兼職。</p>
全身的疼痛讓我再也堅持不下去。</p>
這十五年來,陸家破產(chǎn)后,所有資產(chǎn)都被用來還債。</p>
我想找正式工作,卻處處碰壁。</p>
各大公司像是串通好了一樣,簡歷連初審都過不了。</p>
即使我的能力遠超其他求職者。</p>
搬運工,建筑工人,保安,夜場服務生。</p>
只有這些地方愿意要我,我拼了命地干活。</p>
姐姐陸茉的康復費用高得嚇人,最忙的時候我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。</p>
就為了湊夠她的醫(yī)療費。</p>
這是十五年來,我第一次什么活都不接。</p>
回到家時,陸茉看到我很不悅:“你怎么沒去上班?”</p>
我抬起受傷的手腕:“干不了活�!�</p>
陸茉不屑地說:“不就是點小傷,至于這樣嗎?”</p>
她把一個地址發(fā)到我手機上:“這個活我?guī)湍憬恿�,要去工地待幾個月,收拾點衣服直接去。”</p>
我盯著手機,又是這種外派工作。</p>
每個月,陸茉都能給我找到需要離家的活。</p>
以前我以為她是嫌我煩。</p>
現(xiàn)在我明白了,她是要支開我,</p>
好讓她能重返那個光鮮亮麗的陸家大小姐身份。</p>
“我這種狀態(tài),工地會要我嗎?”</p>
陸茉瞥了我一眼:“只要你還能動,就有活干,快去吧,我還等著錢做理療呢�!�</p>
我直直地盯著她看了很久。</p>
這期間她有時躲避我的目光,有時又強裝鎮(zhèn)定地與我對視。</p>
最后,我自嘲地笑了笑,拎起背包轉(zhuǎn)身離開。</p>
但我沒有去工地,而是在家附近蹲守。</p>
果然我離開沒多久。</p>
陸茉就從家里'走'了出來,坐進一輛豪華轎車揚長而去。</p>
我跟著她來到市中心最高檔的香格里拉酒店。</p>
整個酒店門口擺滿了鮮花,迎賓牌上寫著:</p>
【陸深二十二歲生日宴會】</p>
我想進去,卻被保安攔住:</p>
“陸家專場,沒有邀請函不能進!”</p>
我只能繞到酒店側面。</p>
透過圍欄看著露臺上的奢華派對。</p>
陸深穿著定制西裝,正在臺上演奏鋼琴。</p>
我的父母和姐姐在旁邊看著他,眼中滿是驕傲和寵愛。</p>
他們一起接受賓客祝福,一起分享蛋糕。</p>
爸爸慈愛地說:“阿深永遠是我們陸家最出色的繼承人�!�</p>
“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!”</p>
媽媽將一塊價值連城的翡翠玉佩戴在陸深脖子上:</p>
“這是陸家的傳家之寶,阿深,只有你配得上它,爸爸媽媽和姐姐,永遠愛你�!�</p>
他們一家和睦的畫面像利刃一樣刺進我的心臟。</p>
我撥通了顧微的電話:</p>
“顧小姐,你說要調(diào)查我的事,還作數(shù)嗎?”</p>
“當然�!�</p>
我渾渾噩噩地回家,第一次買了煙。</p>
我不會抽煙,被嗆得咳嗽連連,眼淚直流,狼狽不堪。</p>
我想買點酒喝,可是在便利店門口徘徊許久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早已失去了揮霍的勇氣。</p>
多年的磨難,我都快忘記了那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感覺了。</p>
然而就是這樣的人生,竟然是為了一場莫須有的贖罪。</p>
這實在太荒唐了,荒唐的令人作嘔。</p>
晚上我回到住了十五年的破舊出租屋。</p>
在這里陸茉無數(shù)次把東西砸向我,罵我害死父母,罵我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。</p>
她一次次提醒我,句句打擊我。</p>
她打我耳光,揪我衣領,辱罵,羞辱......</p>
與陸深今天幸福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交錯閃現(xiàn)。</p>
我癱坐在逼仄的客廳里,竟然笑出聲來。</p>
笑著笑著又流下淚來。</p>
男兒有淚不輕彈,只因未到傷心處。</p>
我不知道我在難過什么,我本就一無所有。</p>
只是這一切讓我的一無所有變得如此可笑。</p>
“陸臨?”</p>
陸茉驚訝的聲音突然響起。</p>
我微微抬眸,對上她的目光,擦了擦臉,輕聲道:“姐�!�</p>
她顯然沒想到我會在家。</p>
連輪椅都來不及準備。</p>
“你,我......”</p>
陸茉慌亂地站在門口。</p>
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裝著的蛋糕。</p>
雖然已經(jīng)被擠壓變形,但依稀能辨認出。</p>
是陸深那場奢華生日趴體上剩下的蛋糕。</p>
是啊,今天也是我的生日。</p>
我卻只配得到剩下的。</p>
我正要離開,陸茉叫住了我:</p>
“等等�!�</p>
她索性攤牌,語氣冰冷:</p>
“你不是該在建筑工地干活嗎?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種高檔酒店?”</p>
我沉默片刻:“為什么?”</p>
我沒有回答她,而是啞著嗓子問:“我究竟做錯了什么?”</p>
陸茉嘆了口氣:</p>
“你根本不是爸媽親生的,阿深才是�!�</p>
“開什么玩笑,我是你親弟弟!”</p>
陸茉皺眉,不耐煩地說:</p>
“具體我也不清楚,但基因檢測報告顯示,阿深才是爸媽的孩子。”</p>
我指著自己的臉:</p>
“你看看我們長得多像,你是我姐姐,這還能有假?”</p>
“夠了!”陸茉厲聲打斷,“外貌相似可能是朝夕相處造成的,但DNA是不會騙人的!”</p>
我渾身發(fā)冷,</p>
踉蹌著后退幾步靠在墻上。</p>
“那這十五年,你又為什么要演這場戲?”</p>
強忍著淚水,我顫抖著問。</p>
陸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聲音冷漠:</p>
“阿深說他在福利院受了七年的苦才被找回來。”</p>
“所以這十五年的苦,也是你該受的!”</p>
“當初沒直接把你趕出去,已經(jīng)是網(wǎng)開一面了。”</p>
臨走前,陸茉警告:</p>
“過幾天爸要和京城顧氏集團談并購,如果成功,阿深就能成為顧氏千金的未婚夫�!�</p>
“到時候陸氏就能成為蘇城第一個打入京圈的企業(yè)。陸臨,如果你還記得陸家的養(yǎng)育之恩,就別出來搗亂。否則,你這輩子都別想翻身。”</p>
陸茉說,這間破屋子她不會再來了。</p>
而我也沒資格繼續(xù)住在這里。</p>
那塊像垃圾一樣的蛋糕被她隨手扔在地上。</p>
仿佛在嘲笑我過去愚蠢至極的十五年。</p>
我失魂落魄地走出破屋。</p>
眼前一黑,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</p>
再醒來時,看見陸深坐在私人會所的沙發(fā)上,身邊站著兩個保鏢。</p>
“陸臨,這十五年過得還不錯吧?”</p>
他天真地笑著,看起來人畜無害:</p>
“因為我一句話,爸媽和姐姐就把你當垃圾一樣對待了十五年�!�</p>
“知道真相后,是不是很難受�。俊�</p>
我咬牙切齒地說:</p>
“陸深,你想要的都得到了,有必要來炫耀嗎?”</p>
他笑著點點頭:“當然有�!�</p>
“因為只要你活著一天,就是對我的威脅�!�</p>
“這十五年,我讓爸媽封殺你的求職,讓姐姐給你找最累的活,讓夜店老板克扣你工資,我用盡辦法,你卻還是不要臉地活著�!�</p>
“現(xiàn)在我馬上就要和顧氏千金訂婚,留著你這個定時炸彈,早晚出事!”</p>
我突然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。</p>
只見陸深揮了揮手,那兩個保鏢就陰沉著臉向我走來。</p>
他天真無邪地笑著,說出的話卻冷酷無情:</p>
“明天這里只會多一具食物過敏而死的流浪漢,陸臨,永別了。”</p>
他起身離開,我被兩個保鏢按在沙發(fā)上灌辣椒水。</p>
我有嚴重的辣椒過敏,會導致呼吸道水腫窒息。</p>
就在我以為要死在這里的時候。</p>
身上的壓制突然消失,喧鬧之中,我跌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。</p>
我緊緊抓住來人的手,拼命咳嗽著,神志不清地用最后的意識說:</p>
“我,我不甘心,我不甘心......</p>
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!”</p>
溫柔卻冷靜的聲音傳來,帶著淡淡的茉莉香:</p>
“一定會的�!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