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一大早，晏老太的大嗓門，炮仗似的在老三門口炸開。</p>
“懶得出奇！都幾點了還不起來做飯？等著上工的人做給你吃啊!趕緊給我起來干活！”</p>
樊霜翻了個身，一條腿重重甩在晏星身上，力度能斷子絕孫。</p>
晏星：噗！卒。</p>
下一秒，胳膊也跟著甩過來，搭在他脖子上，以一個奇怪曖昧的姿勢，摟著他。</p>
又來。</p>
軟軟的身子貼在他身上，淡淡香味充斥鼻腔，很好聞。</p>
晏星睜不開眼睛，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。</p>
晏老太嗓門奇高，帶著狂躁：“樊霜！趕緊起來做飯！都等著吃飯上工呢！小蹄子你聾了是！？”</p>
樊霜昨天收拾完都很晚了，這才睡幾個小時。</p>
她嘟囔一句“煩死了”，把被子拉過頭頂隔絕噪音。</p>
不幸一起蓋在被子下的晏星：.....好熱！呼吸困難了！</p>
被子下，女人溫?zé)岬乇窍姙⒃谒鳖i上，這一片小小空間里，全都是她的溫香。</p>
晏星從沒離女人這么近過，要不是晏老太熟悉的咒罵聲，他都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。</p>
“嘭！！！”</p>
晏老太砸開門，指著床上的樊霜吼：“別想躲懶，快起做飯！給你臉了是不是！”</p>
樊霜徹底被吵醒，睡也睡不著了。</p>
一看，天還沒亮。</p>
她把自己的手腳從晏星身上收回來，頂著亂糟糟的頭發(fā)，無語的看著大剌剌出現(xiàn)在自己床邊的婆婆。</p>
晏老太喊了一早上，又看見樊霜抱著晏星的不雅姿態(tài)，氣得難受。</p>
這樊霜吃錯了什么藥，說不上哪里變了，又覺得哪里都變了。</p>
“傷風(fēng)敗俗的東西！也不嫌害臊！要不要點臉！”</p>
聽到“傷風(fēng)敗俗”四個字，樊霜覺得好笑：“娘，我干什么了？又沒有大早上闖進人家兩口子的房間！有的人倒是不傷風(fēng)敗俗，嘎嘎要臉，冰清玉潔，兒子們都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！”</p>
晏老太氣結(jié)，轉(zhuǎn)身出去，再看一眼都頭疼！</p>
樊霜沖晏老太背影喊道：“下次沒經(jīng)過我允許別進來啊，要不我以后都給晏星扒光，看你好意思進嗎。”</p>
晏星：“......”</p>
他娶妻了。</p>
娶這個女人，是誰的主意？</p>
他現(xiàn)在這副樣子，娶妻非但不能保護人家，反而白白耽誤了人家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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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晏家有史以來吃過最奢侈及最難吃的飯。</p>
樊霜：“吃啊大家！怎么都不吃啊？”</p>
知足吧，有的吃就很好啦。</p>
光一個土灶生火，她就費了老半天力，要是讓晏老太知道她用了半盒火柴才生起火，又該罵她敗家了。</p>
大家看著稠得堪比米飯的粥和手指粗還夾生的“土豆絲”：“……”</p>
連最簡單的煮紅薯，看樣子都熬干了水，黑不拉幾的一股焦味。</p>
桌上唯一正常的就是昨天吃剩的雜面窩窩頭。</p>
晏老太捶胸頓足：“天爺呀，造孽啊，糟蹋了這么多糧食！你這個瘟神，成心跟我作對，要氣死我啊�。 �</p>
樊霜不以為意：“沒睡好，發(fā)揮失常，湊合吃吧。”</p>
晏家老大晏守財：“弟妹是最近照顧老三累著了吧�！�</p>
聽說昨個端著大水盆摔了一跤，老半天才醒。</p>
晏守玉臉黑著：“玉珍，你也不上工，以后去灶房搭把手。”</p>
二嫂廖玉珍靦腆的點點頭。</p>
大嫂則眼睛一斜，哼了一聲，這樊霜，腦子摔傻了，飯都不會做了？</p>
隨便吃了幾口，老大老二就去干活了，老四晏陽急匆匆去給三哥整理一遍，咬著雜面窩窩頭跑去上工。</p>
大學(xué)上不成，就接著掙工分去，人總得吃飯。</p>
他走的急，沒和晏星說上話。</p>
晏星聽著院子里吃飯的聲音，心中多了個疑問：爹呢？為什么一早上沒聽見他的聲音？</p>
院子里。</p>
5歲多的安國奶聲奶氣的說：“奶奶，以后能不能別叫三嬸嬸做飯了，太難吃了！”</p>
晏老太剜了樊霜一眼，看向小孫子，笑得滿臉褶子。</p>
樊霜難得看見晏老太笑，之前不是在罵她，就是在罵她的路上。</p>
晏老太撫著小孫子的頭：“那我們安國覺得，誰做飯好吃？”</p>
安國小腦袋一仰，驕傲的說：“當(dāng)然是我娘做的飯最好吃！奶奶，以后早上就讓我娘做吧！”</p>
樊霜樂了：我謝謝你，我的好大侄，有你，是你媽的服氣。</p>
莊若芳笑得很不自然：“你這孩子！凈胡說呢，我白天上一天工，回來再做飯伺候吃白飯的人。你要累死你娘�。俊�</p>
老二家的小丫頭夢楠一直沒吭聲，文文靜靜的剝了桌上剩的唯二的雞蛋。另一個是“晏家皇位繼承人”晏安國的專屬雞蛋。</p>
夢楠把雞蛋放在廖玉珍碗里，“娘，你吃，養(yǎng)弟弟�！�</p>
樊霜：沒錯，在晏老太的監(jiān)視下，她煮了5個雞蛋，但趁晏老太不注意，偷偷加倆自己吃了。</p>
其他4個都是給家里的男丁吃的，至于二嫂廖玉珍，因為晏老太找人看了，她肚子里這胎是個小子，所以今天雞蛋才有她一個。</p>
廖玉珍一頭齊耳短發(fā)，長得比樊霜還瘦小，臉上沒多少肉，下巴很尖。因為懷了孕，她也沒上工，昨天問樊霜要了幾塊錢、一張布票和一張棉花票，想給肚子里的小娃娃做衣物。</p>
老太太看見還罵了兩句，嫌她把孩子生在冬天，做衣服包被費布費棉花，后來一聽隔壁懂易經(jīng)的瞎子說可能是個男胎，又喜笑顏開的說冷天好，冷天利于恢復(fù)。</p>
莊若芳看著妯娌碗里那顆雞蛋，如鯁在喉，本來就難吃的飯更是難以下咽。</p>
睨了樊霜一眼，冷著臉問晏老太：“娘，安國上學(xué)的事說定了嗎？”</p>
晏老太看了樊霜一眼，對大兒媳說：“安國還不到6歲，太早了點，明年再上也不遲�！�</p>
說到上學(xué)，廖玉珍眉眼閃過一抹失落。</p>
她家夢楠馬上7歲了，和她一般大的孩子都去上學(xué)了。時代不一樣了，男孩女孩都要接受教育。她提過夢楠上學(xué)的事，可婆婆和丈夫一直反對，覺得女孩不用上學(xué)，早晚要嫁人的，既費錢又沒用。</p>
莊若芳：“娘，我不是讓安國上公社小學(xué)，我是想找個人先給他啟蒙，笨鳥先飛笨豬先肥。”</p>
找個人教？</p>
黑巷子村里的孩子，都上的公社小學(xué)。上學(xué)的事，晏老太不懂，什么笨鳥笨豬的，她寶貝孫子安國可不笨！</p>
莊若芳繼續(xù)道：“我們隊里有個王知青，大城市來的，學(xué)問深見識廣，我想讓他給安國啟蒙，每月象征性給幾塊錢和幾斤的糧票，偶爾讓人家過來吃個飯就行了�！�</p>
樊霜：我勒個祖師級卷王！她還請上私教了！</p>
思想頗為超前�。�</p>
晏老太這回聽懂了。</p>
給錢！給糧！還得管飯！不劃算，忒不劃算！��！</p>
當(dāng)即表示不行：“讓晏陽教，還不用花錢�！�</p>
莊若芳不滿：“晏陽哪有時間，他上一天工回來還要照看老三，等他忙完安國都睡了！再說了，人家王知青是大學(xué)生，晏陽能比嗎！”</p>
晏老太銳利的目光落在莊若芳身上，精明的臉上帶著審視的表情。</p>
“這事兒，等守財回來，我再和他商量，你先上工去吧！”</p>
莊若芳一聽，面容浮起些急色，和丈夫守財商量，那這事兒就成不了了！晏守財那窩囊樣子，她看著就心煩。</p>
王知青和晏守財，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。</p>
但晏老太語氣強硬，不容反駁，莊若芳無奈，氣哼哼的拍下筷子，走了。</p>
飯桌上，只剩下晏老太和安國、樊霜和廖玉珍母女。</p>
廖玉珍垂著眉眼，在晏老太和莊若芳爭論時，小心翼翼的將雞蛋給了女兒夢楠。</p>
晏老太眼尖的發(fā)現(xiàn)了，瞪著夢楠：“這么好的東西，你個小丫頭片子吃什么！給你娘！趕緊吃完去跟你爹拔草掙工分去！”</p>
夢楠嚇得一激靈，委屈巴巴的把雞蛋還給了廖玉珍。</p>
這時，安國嫌棄的“噫”了一聲，把自己掰開的雞蛋扔到晏老太碗里，“我不吃，三嬸嬸煮的雞蛋不熟。”</p>
樊霜煮的雞蛋黃中間有一點點溏心。</p>
小屁孩，知道什么！</p>
她眼疾手快把雞蛋叉過來！</p>
塞進自己嘴里。</p>
無視桌上愣住的幾人，含糊不清的說：“你奶奶說了，丫頭片子不能吃好東西，還是給我吧！”</p>
“我是瘟神，我可以吃�！�</p>
安國看著嘴巴鼓鼓的三嬸嬸，呆愣愣的：“……可是，奶奶已經(jīng)很老了……”</p>
樊霜：“老丫頭片子也不能吃哦。”</p>
晏老太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差點厥過去。</p>
樊霜拉著廖玉珍和夢楠，腳底抹油的跑了：“娘，我和二嫂一起去買布，碗你自己刷吧。”</p>
晏家人：餓……</p>
樊霜：嗝～～～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