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    我駐足，靜靜聽著殿內的一切。</p>

    謝書雁，我記得這個名字。</p>

    謝氏嫡女，十五歲時愛上個窮書生，拼盡一切終于取得族中讓步，誰知窮書生變心。</p>

    謝家女成了笑話，聲名盡毀。</p>

    當時族中給出兩條路，一是送去庵中常伴青燈古佛，二是遠赴外地潦草嫁人。</p>

    謝書雁都不想選，求到宮中，我允她進女校學習，只要考核過關，就可以做女官，不嫁人也能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。</p>

    不曾想，她進宮做了后妃。</p>

    殿內，皇后聲聲泣血。</p>

    貴妃沉默半晌，平淡緩慢地再次道：「可是她死了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是你們害死的她！」皇后低吼，「謝氏、崔氏、王氏……滿朝的文武大臣，還有……」</p>

    還有皇帝。</p>

    這句話皇后沒說出口，卻清晰地響在每個人心底。</p>

    皇后仿佛再也承受不住，控制不住地急咳起來。</p>

    殿內傳來驚呼，慌亂一片。</p>

    「娘娘咳血了！」</p>

    太子臉色一變，抬腳快步走了進去。</p>

    正好與出來的酈貴妃擦肩而過。</p>

    貴妃姿態(tài)婀娜，敷衍地對太子行了一禮，并未注意到我。</p>

    「太子殿下該多勸勸皇后，多保重身體，也不要總是忤逆陛下的意思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孤做事還輪不到酈貴妃來教�！�</p>

    太子淡淡回了一句，便看也不看地去到皇后跟前。</p>

    「謝家的主事人可是謝銘德？」</p>

    我的話讓酈貴妃停下腳步，皺眉看過來。</p>

    見我一個小小宮女敢直呼其父名諱，第一反應是發(fā)怒，可視線對上我平靜的面容時，那怒氣不知怎地就消了，甚至不自覺地回答了我的問題。</p>

    「如今謝家當家人是本宮兄長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哦，謝懷辭？當年那個文弱小子，現今倒也能獨當一面了�！�</p>

    「你、你是什么人？」酈貴妃驚疑不定。</p>

    我笑了笑，「回去問問謝懷辭，他欠我的承諾什么時候兌現�！�</p>

    當年我出手幫謝書雁，其實主要還是看在謝懷辭的面子上，他是我給皇帝選的伴讀。</p>

    妹妹出事后，他第一個求到我面前，承諾只要我肯幫忙，便愿為公主效犬馬之勞。</p>

    可惜。</p>

    殿內，太子安慰著皇后，勸皇后看太醫(yī)。</p>

    皇后情緒難以平復，說話有些氣弱。</p>

    「我這是老毛病，看來看去都是那套說辭，何必白費功夫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凝望著病榻上的皇后。</p>

    她是我為阿弟選的妻子，本是將門之后，滿門忠烈，只余一人，我把她接進宮中教養(yǎng)，與阿弟算得上青梅竹馬。</p>

    當年那樣明艷純澈的少女，成了現在這般蒼白抑郁模樣。</p>

    這是我的錯。</p>

    「夷則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輕喚那個熟悉的名字，聲音并不大，至少殿內忙成一團的眾人沒聽見，但原本還在咳嗽的皇后突然安靜下來。</p>

    她抬頭四下張望，好像在尋找什么。</p>

    目光驀然凝住，臉上露出做夢般的表情。</p>

    「……阿姐？」</p>

    我負手而立，朝她微微一笑。</p>

    「夷則，是我�！�</p>

    啪嗒。</p>

    夷則向我伸出手。</p>

    兩顆淚珠滾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