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光是搬運垃圾這項工作就花了舒斕很多時間，她把老戴的日歷取回來了，在日歷上畫叉來辨清時間。</p>
或許是堆場的位置實在太偏，前幾個月都沒有喪尸前來打擾，她就這樣慢慢搭建了一座由垃圾山構(gòu)成的堡壘。</p>
為了隔絕氣味，在封路之前她從最近的公路綠化帶里挖了一些植株花草，移種在內(nèi)圈的空地上，有些花草死了，有些頑強地活了下來，雖說作用不大，但有了植物之后，她的住處會看起來像個農(nóng)家小院。</p>
天氣漸漸變冷了，舒斕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腰變得比之前粗了，本來可以忙活一天的她動了兩三個小時就得坐下來休息一會。</p>
剛開始是以為一直在吃面條所以暈碳的緣故，后知后覺地想起生理期好像很久沒出現(xiàn)了。</p>
舒斕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，有些驚喜，又有些惆悵，一面感嘆自己運氣好，想懷上真的就能懷上，一面又想突然就成了媽媽，她這輩子連男孩的嘴都沒親過呢。</p>
她注射那一針，其實也是那晚受到了“掠奪者”的刺激，舒斕一直對自己沒有覺醒任何異能的平凡體質(zhì)而覺得不甘心。</p>
要變異大家一起變異啊，只有一部分人有異能這叫什么事？公平嗎？</p>
偶爾她也會后悔，她又沒生過孩子，聽說女人生小孩就像從鬼門關前走一遭，又沒有醫(yī)生護士能幫她，萬一她失足進了鬼門關，萬一生出來隨媽媽，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孩，以后一個沒有異能的媽帶著沒有異能的孩子，日子該怎么過？</p>
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過了一天又一天，北風整日整夜地吹的時候，舒斕也變得嗜睡，每天只有吃飯喝水上廁所的時間起來，其余的時候都窩在被子里睡覺。</p>
她存的柴并不多，要用來燒熱水做飯，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躲在被子里，或許是懷孕的副作用，舒斕完全不會失眠，一天睡二十個小時也沒關系。</p>
這天她睡飽了，套了能穿的所有衣服，打開門就發(fā)現(xiàn)外面在下雪。</p>
大雪像鵝毛似的，洋洋灑灑從陰暗的天空落下，落在前面陷阱里躺著的兩個人背上。</p>
嗯？！</p>
舒斕渾身的懶散立刻被嚇飛，轉(zhuǎn)身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殺魚刀，雙手握著刀把，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動。</p>
她把從垃圾堆里翻出來例如鐵釘，長的碎玻璃，頂端削的木棍，還有城里搜刮來的長刀具埋在地里，鋒利的那一端朝上。</p>
普通人看到陷阱就不會前進了，但喪尸只會跟隨饑餓沖動直行，他們不會低頭，所以舒斕在這些利器中間繞上鐵絲或者繩子，繩子上掛著鈴鐺。</p>
假如喪尸爬過垃圾山，想靠近房子，在發(fā)出聲音的同時十有八九會被絆倒，被陷阱里像針氈一樣密集排列的利器扎透。</p>
或許是天氣變冷，微生物工作懈怠了，不再分解垃圾發(fā)出腐爛氣味，喪尸才會往里面走。</p>
舒斕走近后發(fā)現(xiàn)，那兩個面朝下躺著的人已經(jīng)死透，流出來的血把身下的土地都染成了深色。</p>
以防萬一，她還是閉上眼睛，往喪尸腦袋上一人扎了一刀。</p>
做這件事的時候，舒斕的身體一直在發(fā)抖，不是冷的，而是害怕。</p>
大家以前都是人，她這樣會感覺自己在殺人…...</p>
她用鏟子把兩個喪尸從陷阱里挑出來，不能讓他們躺在這為后面的喪尸鋪路。</p>
挑到一半，舒斕忍不住了，猛地起身，跑到一邊嘔吐，什么都沒嘔出來，因為她今天只喝了一杯熱水，還沒來得及做飯。</p>
忍著胃里的翻山倒海，她把尸體用破布裹好，扔到垃圾上的外圍。</p>
氣溫低，土有點凍上，變得梆硬，她用熱水澆了一下，勉強修補好了內(nèi)圈的陷阱。</p>
做完這一切，舒斕用肥皂洗了三遍手和刀，燒起火，準備煮面條。</p>
可是水燒開了之后，她突然又不想吃了，鼻子特別的酸，眼淚不受控制，跟著大雪一起撲簌簌地往下落。</p>
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異能者，會不會成為累贅，她都希望TA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界上，因為這樣孤獨又布滿恐慌的日子，她一個人真的快要扛不住了。</p>
冬天有驚無險地熬了過去，一場接一場的春雨喚醒大地，盎然綠意降臨世間。</p>
舒斕的腰越來越酸，別人懷孕都是發(fā)胖，她反倒比之前更加瘦，手臂和腿都像細柴，唯獨肚子像氣球一樣鼓起來。</p>
有時候舒斕自己都佩服自己，她居然能一個人在這個垃圾堆場安全地活過六個月，看來人類的適應能力無論在什么時候，什么地點都很強。</p>
趁著還有力氣，她把偶然在城里找到的蔬菜種子撒在地里，草草填埋。</p>
舒斕不是農(nóng)村長大的孩子，學歷也只到高中，父母離異再嫁，誰也不愿意在她身上花錢，讓她跟著奶奶生活。奶奶去世了之后，她無處可去，干脆輟了學，連高考都沒參加，成了社會閑散人士其中的一員。</p>
所以她對種菜方面的知識只有“挖個坑，埋點土，數(shù)個一二三四五”。</p>
長得出來就長，長不出來就算了。奶奶去世之后沒人管她，她不也照樣活得很好么。</p>
或許是被舒斕身上頑強的精神給感染到了，過了五六天，土地上竟然真的冒出星星點點的小綠芽，不久后就變成了五顏六色的菜地。</p>
舒斕欣慰地摸著肚子：“寶寶，你也要像它們一樣爭氣啊�！�</p>
肚皮動了動，似乎在回應她的話。</p>
然后舒斕就開始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感覺到疼痛，痛到直不起身的時候的時候，舒斕覺得自己可能要生了，開始后悔說了那句話：“你也…不要…這么爭氣…啊…”</p>
她沒文化，不知道別人懷孩子需要多久，以為都要十個月。</p>
可她的寶寶，在第七個月就開始掙扎著要來到這個并不美好的世界。</p>
先是羊水破了，隨后是身體要被撕開的劇痛，舒斕罵爹罵娘，痛哭流涕地嘶吼了將近半個小時，身上出的汗?jié)裢噶吮蝗�，終于卸下那折磨她的重擔。</p>
看電視的時候，所有小孩一出生都會“哇哇”地哭，可舒斕一點動靜都沒聽見，本來虛弱到快暈過去的她頓時驚得清醒過來，強撐著上身做起來，用早就準備好的，消了毒的剪刀剪掉臍帶。</p>
她顧不得自己渾身狼狽，用最輕的力道捧起身下濕漉漉的小東西，是個男孩，閉著眼睛，渾身上下的皮膚紅彤彤的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。</p>
舒斕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，哭腔中帶著絕望。</p>
“然后呢…然后呢？我不懂啊，你為什么不哭？是不是我營養(yǎng)不夠，害你這么早生出來，把你害死了？嗚嗚嗚早知道我就不省著吃了，對不起寶寶…”</p>
本來閉著眼一動不動的小嬰兒，忽然睜開了眼，像奶貓一樣微弱地“啊”了一聲。</p>
活著，他還活著！</p>
舒斕睜大眼睛喜極而泣，嬰兒的回應給她帶來了一股神奇的力量，好像本來已經(jīng)毫無希冀的世界又重新亮了起來。</p>
她有孩子了，是從她身上分離出來的一部分，是完全屬于她的一條生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