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送葬結束，沈靈渠回到府上時，腳踏進房門那一瞬，身子一軟昏死過去。</p>
佩蘭和雪艾大驚失色，趕忙將她扶回床上，送信去外面請了大夫來。</p>
得知是勞累、悲傷過度，沒有別的大礙，只需好好睡一覺休養(yǎng)，兩人才稍稍松了口氣。</p>
傍晚下起了小雨。</p>
一直到入夜，雨勢越來越大，敲的屋頂噼啪作響。</p>
佩蘭守在床邊照看沈靈渠。</p>
忽聽一聲響。</p>
佩蘭以為是寒風吹開了窗戶，起身去關。</p>
卻不料剛一動作，身子卻驀地一軟，跌倒在床邊。</p>
床邊燈臺上的燭火被冷風吹的左搖右晃。</p>
一道英挺身影跨窗而入，反手一揮，窗扇閉合。</p>
寒風冷雨被關在外面。</p>
搖晃的燭火也慢慢恢復原本平穩(wěn)姿態(tài)，照在來人棱角分明，眉目冷銳的臉上。</p>
是顧星野。</p>
他走近床邊，手撩起床帳。</p>
墨色皮靴踩著腳踏，旋身，坐上床弦。</p>
輕輕跳躍的燭火落進床帳內。</p>
沈靈渠猶在昏睡，那蒼白的臉被披散在枕上的墨發(fā)襯著，小巧的驚人。</p>
短短幾日，她瘦了一大圈。</p>
雙眸此時還紅腫著，臉上淚痕也猶在。</p>
“這么喜歡嗎？”</p>
顧星野低喃，眼底閃動著憐惜，骨節(jié)分明帶著薄繭的手慢慢探向她的臉頰。</p>
就在他的指尖將要碰觸到那細滑肌膚時，睡夢中的沈靈渠低泣了一聲“云琦”，并有淚花從眼尾溢出。</p>
顧星野的手定在原地。</p>
他眸光沉沉莫測，盯了那哀傷的嬌顏良久良久，動作僵硬地捏起自己的衣袖，拭去沈靈渠的淚水。</p>
沈靈渠迷蒙睜眼。</p>
顧星野微僵。</p>
醒了？</p>
他正思忖，是否要將她直接點昏，沈靈渠握住了他的手，迷蒙的眼中柔情萬千：“云琦......”</p>
她呢喃著，想從被中坐起身，卻身子疲軟無力，起到一半又要跌回去。</p>
顧星野錯愕，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起。</p>
“云琦�！�</p>
沈靈渠張開雙臂抱緊了面前人勁瘦的腰身，臉頰貼到了他肩窩，柔軟的唇瓣便碰觸到男人頸項間細滑的肌理。</p>
“云琦......你說過要我等你回來，你怎能言而無信......”</p>
明明微弱輕緩的呼吸，卻燙到了顧星野。</p>
他渾身僵直難以反應。</p>
又在聽到她深情悲傷的控訴、感受到她的淚落在自己頸項時，如一桶涼水澆透全身，如墜冰窖。</p>
“段云琦到底有什么好的？值得你這樣把他放在心上？這樣為他傷情落淚！”顧星野終于忍無可忍地地問。</p>
“云琦他是我丈夫�！�</p>
沈靈渠的語氣低弱卻極其認真，昏沉間抱緊了身前人。</p>
她呼喚著“云琦”，一滴滴眼淚落在身前人的頸項，滑入衣領，一句句地訴說著想念和傷痛。</p>
顧星野終究不忍，展開雙臂攬在姑娘肩背，輕輕拍著，笨拙安撫。</p>
懷中人每喚一聲“云琦”，他便繃著聲音答應一次。</p>
直到沈靈渠再一次昏睡。</p>
她就那般軟軟地貼靠在顧星野的懷中，除去清淺呼吸，再沒了別的聲音。</p>
顧星野收攏手臂，卻分毫不敢用力。</p>
懷中這嬌人兒，瘦弱的仿佛他稍不小心就能弄碎了她。</p>
他的眉心緊緊凝著，額角經絡早已失控的鼓起。</p>
現在的顧星野，萬分心疼，也萬分無力，還萬分憤怒。</p>
“布谷——布谷——”</p>
外面響起突兀的鳥叫聲，連著三聲一聲比一聲急。</p>
顧星野深吸口氣，不舍地將懷中人放回床榻上，蓋好被子，迅速起身。</p>
出了房間，廊道上傳來一聲“喵”叫。</p>
顧星野停下腳步蹲下身。</p>
有只貓跑到他身邊，親昵地用腮幫子蹭了蹭他的袍角。</p>
顧星野摸著那貓兒的腦袋，取出一塊肉干喂給它。</p>
還有一個身形矮胖的年邁婦人站在陰暗中，給顧星野恭敬行禮：“小姐最近幾日都沒好好吃東西......”</p>
“那你就用些心思，多做點她喜歡吃的�！�</p>
顧星野手指碰著貓兒毛茸茸的下巴安撫著，與那婆子繼續(xù)道：“下次見到她，我希望她不再是這么瘦�！�</p>
“是，老奴一定好好照看�！�</p>
“還有，能勸，就盡量勸一勸她，莫要太傷心，楊氏那邊也盡量能不去就不要去，免得她再受欺辱�！�</p>
外面又響起“布谷”聲。</p>
顧星野再不停留，皺緊眉頭迅速離去。</p>
他竄到院外隱蔽處時，蘇鶴卿一把抓住他怒聲低斥：“你怎么回事？說好半盞茶的——”</p>
顧星野一言不發(fā)，反手掙脫快速離去。</p>
蘇鶴卿也不敢停留，趕緊跟上去。</p>
二人離開段府，到了稍安全一點的地方時，蘇鶴卿渾身都濕透了，身上染了不少草屑、泥水，發(fā)冠還歪斜，實在是狼狽。</p>
反觀顧星野，雖然身上也染了幾分潮氣吧，但看著竟比平日多幾分冷沉銳利，像是暗夜出鞘的利劍，惹眼的很。</p>
蘇鶴卿原本是要在外面等著的，但實在好奇，就跟著顧星野進了段府。</p>
結果弄成這樣。</p>
蘇鶴卿就有些不甘心地念道：“怎么你就能比我瀟灑？是了，一定是因為你穿武服，我穿的衣服太繁瑣了。</p>
下次再夜探，我也穿武服，不穿這大袍大袖！</p>
來來來，快說說，情況如何？</p>
你待了那么久，一親芳澤了嗎？</p>
沒看出來啊，你竟然是乘人之危的人！”</p>
話音未落蘇鶴卿就嘻嘻哈哈起來，腦中不知已經冒出什么樣的畫面。</p>
顧星野一眼掃去，冷的凍人。</p>
蘇鶴卿瞬間僵了笑臉，訕訕地打哈哈：“看來不太順利啊，你是不是看到她睡夢中都在哭著喊段云琦的名字了？”</p>
顧星野眸光深深地看著他不語。</p>
蘇鶴卿嘆了口氣：“也能理解，你看她到京城這幾年，就段云琦一個對她那么好，好的人盡皆知啊。</p>
你看上她，和踢到鐵板差不多。</p>
我看你不如趁早撒手吧，省得以后更難受。</p>
天涯何處無芳草？</p>
你這身份、家世、樣貌、本事，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？”</p>
“不�！�</p>
顧星野盯著面前的蠟燭，燭火在他眼底跳躍，他的語氣低沉堅定：“我就要她，我不信我搶不過一個裝模作樣的死人�！�</p>
“......”</p>
蘇鶴卿張了張嘴，嘆道：“那我就祝你好運吧�！�</p>
......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