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    冰冷的水珠順著額角滑落，砸在光潔的盥洗盆邊緣，碎裂開細(xì)微的水花。我撐著冰涼的臺面，鏡子里映出一張年輕卻毫無血色的臉，瞳孔深處翻涌著驚悸未消的暗潮。冷水帶來的短暫清明，依舊壓不住骨頭縫里滲出的、屬于鋼鐵碾碎血肉的幻痛。</p>

    前世的最后一聲巨響，還在顱腔內(nèi)回蕩，沉悶，帶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。</p>

    意識潰散前，視野里最后定格的，是她煞白失神的臉，瞳孔里映著擋風(fēng)玻璃蛛網(wǎng)般炸裂的紋路，還有我身上……迅速洇開的大片刺目的紅。空氣里濃得化不開的鐵銹味，幾乎再次扼住了我的呼吸。</p>

    胸口猛地一窒，我狼狽地擰開水龍頭，又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潑在臉上。刺骨的涼意激得皮膚一陣戰(zhàn)栗，試圖驅(qū)散那跗骨之蛆般的血腥記憶。</p>

    藝術(shù)展。就是今天。前世一切孽緣糾纏的起點。</p>

    鏡子里的人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弧度，那不能稱之為笑，更像瀕死之人的抽搐。顧衍啊顧衍，你這條命，老天爺既然施舍般地還了回來，難道還要再傻乎乎地送出去一次？為了那個……心里永遠(yuǎn)裝著別人影子的女人？</p>

    不。</p>

    我直起身，用力甩掉手上的水珠，水珠濺落在冰冷的瓷磚上，留下幾點深色的印記。目光掠過鏡中那張年輕卻刻滿疲憊的臉，沒有絲毫留戀，轉(zhuǎn)身推開洗手間的門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