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「娘娘,您一定保重�!雇畠簩㈠陥D紙放在枕下,「兄長把一切打點好了,還叮囑彤兒謝娘娘當(dāng)日救命之恩�!�</p>
彤兒的兄長是建造陵寢的工匠,按律例修完陵寢的工匠應(yīng)當(dāng)處死,防止賊人伙同工匠打起盜墓的主意。</p>
當(dāng)日彤兒為我梳頭時,我瞧見銅鏡里,身后的她悄悄抹眼淚,一問才知是擔(dān)憂兄長性命。</p>
棺槨具有暗門,妃陵底下連著暗河,可以出逃。</p>
我仔細(xì)計劃過很久,可冬日結(jié)冰,我受了寒,又不慎嗆了兩口水。</p>
被水流卷走時,我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。</p>
幽幽轉(zhuǎn)醒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趴在一頭小毛驢上。</p>
小黑毛驢馱著我和藥箱顛顛地走,正好嗆的水都吐出來了。</p>
那牽驢的老者戴著斗笠,背著魚簍,悠然自得地牽著毛驢走著,見我醒了笑道:</p>
「老頭我起了一卦,這里今日能釣大魚,果然釣到金鯉一條。」</p>
我疑惑地看著他空空如也的魚簍,禮貌地問:</p>
「謝老先生救命之恩,敢問您要往哪去?」</p>
「老頭子我呀,要去梧州救災(zāi)�!�</p>
救災(zāi)?</p>
我記得從前的李御史李慎之就是貶去了嶺南梧州,可年下官員陳奏,卻并未聽說嶺南有什么災(zāi)情。</p>
「履霜知冰,穴處知雨,我學(xué)生說去年冬日不冷且少雨水,難保秋日無疫,一定要我去梧州幫著治病救人�!�</p>
老者說起治病救人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在冰水里泡了這么久,醒來竟然也沒有犯寒癥。</p>
便對老者的醫(yī)術(shù)肅然起敬,忙問:</p>
「老先生可否帶我一同去嶺南?我懂一些醫(yī)術(shù),路上必定不會給您添亂的。」</p>
老者一眼看透我的心思,擺了擺手:</p>
「叫我何老就好,你跟著可以,但我可不當(dāng)人老師了,如今頤養(yǎng)天年的歲數(shù),還要操心學(xué)生�!�</p>
說罷,何老丟給我一只斗笠并著一小盒膏藥:</p>
「戴上斗笠,把臉涂得黑黃些,再服下這粒嗓藥,妝扮成我孫兒,免得惹人注目�!�</p>
此舉正合我意。</p>
燕瑯接崔明姝入宮后,必不會再想起我,可是為保萬全,還是小心些好。</p>
梧州路遠(yuǎn),待我們走到時,天氣已經(jīng)暖得可以穿單衣了。</p>
遠(yuǎn)遠(yuǎn)望見梧州城門兩旁,已有人在馬車旁恭候多時。</p>
「那是我的學(xué)生,李慎之�!�</p>
燕瑯開恩科第一年,親自點的探花郎。</p>
李御史,李慎之。</p>
我與他有兩次交集。</p>
第一回是燕瑯執(zhí)意冊崔明姝為貴妃,官員們并不在意后宮的明爭暗斗,只想明哲保身。</p>
唯獨李御史跪在殿外,挨了廷杖也不肯讓步。</p>
燕瑯氣得將李慎之呈上來的奏章掃落一地,一口一個村夫地罵著。</p>
那時我和燕瑯還沒有鬧得那么難看,我梳了初嫁時的發(fā)髻,換了身綠羅裙,做了一份我最拿手的酥山,想求一求燕瑯,不要讓五娘入宮,不要讓我那么難堪。</p>
那天驕陽似火,蟬鳴如沸。</p>
可燕瑯并不見我。</p>
我在殿外擦著眼淚,李慎之垂首跪在地上,不去看我的難堪。</p>
第二回是燕瑯流放李慎之。</p>
那是十月,滿宮盡是木樨香氣,而我和燕瑯的關(guān)系已經(jīng)壞到無可轉(zhuǎn)圜。</p>
李慎之離京那天,我做了糕點,又叫彤兒拿了些金銀細(xì)軟,叫他一路好打點些。</p>
彤兒回來時,卻說李大人性子古怪,只是謝了娘娘記掛,什么也沒要。</p>
「他不要,我當(dāng)然不肯,趁他不注意忙著把糕點和銀錢往他包里塞。</p>
「我以為那厚厚一疊是銀票,可是仔細(xì)一看卻是好些家書�!�</p>
大約是他入京為官這些年,家書抵萬金。</p>
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問李慎之,為何被貶也要幫我說句話呢。</p>
可這些年別說說話,連面也不曾私下見過。</p>
不見也好,省得給他添麻煩。</p>
我欲在梧州與何老道別,何老卻笑道:</p>
「留下來吧,等老頭子幫你治好舊疾再走�!�</p>
小黑驢也去咬我的衣袖,把我往李慎之身旁拉。</p>
李慎之摸了摸小黑驢的脖頸,笑道:</p>
「小白跟著師父游歷,也壯實了許多。」</p>
這么黑的小驢竟然叫小白?</p>
我不敢多問,只低著頭,生怕他會看出來。</p>
可李慎之一眼也沒多瞧我。</p>
他一身麻布素衣,臂上系著孝。</p>
見我眼神詫異,他只輕描淡寫地說一句:</p>
「在為一位故人服喪�!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