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沈硯辭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，“落落，你要不要繼續(xù)逛逛商場……”他的手機(jī)突然振動，他掏出手機(jī)瞥了一眼屏幕，隨即又看了一眼溫落，解釋道：“律所的電話�！�</p>
溫落臉上維持著笑臉。</p>
他轉(zhuǎn)過身去接電話，話筒里傳來一陣溫婉的女聲。</p>
“硯辭哥，你人呢？怎么還沒回來？我在律所等你，等會一塊吃午餐，順便有一宗案子請教請教你。”</p>
“委托人要求太苛刻了，沒有你陪我，我覺得我搞不定�！�</p>
溫落的笑容僵住了。</p>
她偷偷轉(zhuǎn)過身去看他，水眸呆呆盯著他挺拔的身影。</p>
電話里女人的聲音繼續(xù)撒嬌道：“晚上我還想去看電影，最近新出的電影，我早就想看了，今天正好是周五，我們可以早點(diǎn)下班，先去吃法餐，你說好不好？”</p>
沈硯辭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溫落，聲音溫和：“你把案宗發(fā)一份給我，我等會兒忙完再說。”</p>
溫落假裝轉(zhuǎn)過頭，俏皮一笑，小聲說道：“沈大律師，你去忙吧，我轉(zhuǎn)會兒，等會兒我就回家�！�</p>
沈硯辭猶豫了幾秒，最終壓抑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對電話那頭說，“我等會兒就過來，你把案宗帶上�！�</p>
“好，還是那家老招牌的漢堡店哦�！�</p>
“快餐不健康，這個點(diǎn)還是正常吃飯吧，你胃本來就不好，少吃點(diǎn)垃圾食品�！�</p>
“好，我都聽硯辭哥的。”</p>
溫落心瞬間跌落到谷底，鼻腔和胸口傳來一陣洶涌的酸澀，眼眶紅了一圈。</p>
沈硯辭掛斷電話后，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溫落。</p>
溫落張了張嘴，依舊笑嘻嘻：“你去忙吧，不用管我，我記得路。再說了，你給我買的手機(jī)，我現(xiàn)在會用了�！�</p>
沈硯辭修長白皙的指節(jié)動了動，語氣遲疑：“這里的建筑物，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。”</p>
溫落語氣輕快：“放心吧，你別忘了，我以前比你還會找路呢�！�</p>
沈硯辭想起，以前溫落為了拍攝，經(jīng)常會去一些陌生的地方，為了出片，她還喜歡一個人去人跡罕至的地方。</p>
每一次，沈硯辭一整天都聯(lián)系不上她人。</p>
2010年，溫落為了拍攝“雪山之王”雪豹，只身前往四川省的最高峰貢嘎山。</p>
由于貢嘎山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過渡地帶的核心區(qū)域，獨(dú)特的地理環(huán)境和垂直氣候帶孕育了很多豐富的動植物資源。</p>
可她去了一天后，沈硯辭就聯(lián)系不上她了。</p>
沈硯辭連夜驅(qū)車幾百公里，到她發(fā)的定位貢嘎山，找好久依舊毫無音信。</p>
當(dāng)他準(zhǔn)備打報警電話的時候，她終于出現(xiàn)在山腳下，灰頭土臉。</p>
她整理好身上的裝備，拿出相機(jī)，無比驕傲地說：“硯辭，我拍到了雪豹，金絲猴，還有綠尾虹雉。我跟你說，綠尾虹雉，這種鳥羽毛可是金屬光澤的彩虹色，棲息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和灌叢中，我找了好久呢�！�</p>
沈硯辭臉上掛著隱忍的怒意，眸子陰鷙：“溫落，你知不知道，你已經(jīng)失蹤20小時了�！�</p>
溫落低垂著腦袋，纖細(xì)的手指緊緊扣著相機(jī)的帶子，聲音撒嬌：“在山上沒有信號。我保證，下次我一定不會再這樣了！”</p>
溫落準(zhǔn)備發(fā)誓，沈硯辭大掌包裹住她冰冰冷冷的小手，聲音緩和了：“沒有我的允許，下次你不能單獨(dú)行動了�！�</p>
溫落依偎在他懷里，笑嘻嘻道：“好，沈大律師說什么就是什么，我都聽你的�！�</p>
后來，沈硯辭也說話算話，溫落每次拍攝，他都會跟她一起去。</p>
一直到2013年，黃荊老林拍攝八節(jié)洞瀑布群。</p>
“如果找不到路，你給我打電話�！�</p>
沈硯辭磁性的嗓音，突然打斷了溫落飄遠(yuǎn)的思緒。</p>
“好，我都聽你的。如果我真迷路了，我就給你打電話，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�！�</p>
溫落語氣佯裝輕快。</p>
沈硯辭看向她，聲音低沉：“嗯，那我先回律所了�！�</p>
溫落露出一絲笑容：“你趕緊走吧，別讓別人等急了。”</p>
“溫落�！�</p>
沈硯辭走近她，站在她身邊，還能看清楚她頭頂?shù)乃榘l(fā)。</p>
他想伸手去撫平，手卻怔在半空中，一動不動。</p>
溫落低垂著腦袋，他頎長的影子落在地面上。</p>
聽到他喊她，溫落抬頭：“嗯？”</p>
沈硯辭的手沒動，語氣心虛：“我會盡快處理好。”</p>
溫落忍著復(fù)雜的情緒，催促他，聲音有一絲沙�。骸澳憧熳甙�！”</p>
沈硯辭神色復(fù)雜凝重。</p>
最終，他終于頭也不回離開了。</p>
她臉上一直笑著，一直等到沈硯辭的身影消失在地下車庫門口，溫落的眼眶終于濕潤了。</p>
明明昨天她拍完八節(jié)洞瀑布群，她就要向他求婚了。</p>
她知道他準(zhǔn)備下個月會向她求婚，可是溫落想著先下手為強(qiáng)。</p>
是她先追的他，是她先撲倒的他，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，也是她先求婚。</p>
她預(yù)備著從黃荊老林求完婚，明天就拉著他去民政局領(lǐng)證，她已經(jīng)提前買好了情侶款的白襯衣。</p>
明明他們剛剛買好婚房，明明他們就快要成為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夫妻，明明她們要愛到地老天荒。</p>
為什么這一切在一夕之間就覆滅了？</p>
為什么原本預(yù)設(shè)的幸福生活，突然成為了黑白的泡影？</p>
為什么她如此深愛的人，有一天會成為別人依偎的肩膀？</p>
曾經(jīng)躊躇滿志，她是未來新一代國際攝影師，而他將會是最厲害的青年律師。</p>
可現(xiàn)在呢？</p>
一切都變了。</p>
溫落蹲在地上，哭得泣不成聲。</p>
2013年，溫落在黃荊老林失蹤，這一件事被景區(qū)壓下來了。</p>
雖然沈硯辭每天都要往景區(qū)跑，搜救隊還是沒能找到溫落的任何殘骸和身體組織。</p>
關(guān)于這次失蹤案件，沒有任何頭緒。</p>
沈硯辭甚至設(shè)想，溫落是被瀑布湍急的水流沖走了，中途也許被瀑布里的動物吃掉了身體組織。</p>
誰能想到，時隔整整十年。</p>
失蹤的溫落，竟然再次出現(xiàn)在景區(qū)。</p>
沈硯辭坐在律所的辦公室，手指夾著一根雪茄，吐出的煙霧繚繞。</p>
辦公桌上，有一張褪色的照片，女孩兒正半蹲在地上，在拍一只地上行走的蝸牛，笑容如同孩童般燦爛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