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“嘩啦——！”</p>
一聲清脆的水響！</p>
“誰不要臉？！”李玉琴的聲音比潑出去的茶水還要冰冷。</p>
“欠債還錢，天經(jīng)地義！”</p>
“我看是你們李家的人，臉皮都厚得賽城墻，所以才覺得別人跟你們一樣不要臉！”</p>
茶水還帶著些溫度，這么劈頭蓋臉地潑在臉上，郭秀娟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。</p>
“啊——！燙死我了！燙死我了！李玉琴你個賤人！”</p>
她捂著臉，頭發(fā)絲上還掛著水珠和茶葉沫子，水順著她的下巴往下滴，模樣狼狽不堪。</p>
李玉琴冷眼看著她，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譏誚。</p>
“把你那張厚臉皮燙掉幾層才好呢！省得你頂著這張臉到處丟人現(xiàn)眼，連什么是‘天經(jīng)地義’都不知道！”</p>
李國軍、李國勇和秦曉涵三個人，徹底看傻了眼。</p>
他們誰也沒想到，記憶里那個對他們予取予求、溫柔大方的大姐，今天竟然會這么彪悍！</p>
說動手就動手，一點情面都不留！</p>
這還是他們那個大姐李玉琴嗎？！</p>
郭秀娟被當(dāng)眾潑水，又被如此尖酸刻薄地羞辱，哪里還忍得�。�</p>
她尖叫一聲，像個瘋婆子一樣，張牙舞爪地就想撲過去跟李玉琴撕打：“我跟你拼了！你個爛了心肝的臭娘們！”</p>
李玉琴早有防備，身子敏捷地往旁邊一側(cè)，便輕巧地避開了郭秀娟撲過來的爪子，順手就抄起了屁股底下那條沉甸甸的松木長條凳，“嘭”的一聲往堂屋中央的泥土地上一頓！</p>
灰塵都被震起了一小片。</p>
“怎么？郭秀娟，你還想跟我動手？”李玉琴單手握著凳子腿，眼神凌厲如刀，渾身散發(fā)著一股不容侵犯的煞氣。</p>
那架勢，仿佛只要郭秀娟再敢上前一步，她就能立刻把凳子掄過去。</p>
“秀娟！你給我消停點！”李國軍總算從震驚中反應(yīng)過來，一個箭步?jīng)_上前，死死地從后面抱住了自家撒潑的媳婦兒。</p>
他心里也是“咯噔”一下，后背都驚出了一層冷汗。</p>
大姐以前是疼他們幾個弟弟沒錯，可小時候，他們兄弟三個調(diào)皮搗蛋，也沒少挨大姐的巴掌和竹篾子抽。</p>
真要動起手來，就憑大姐這股狠勁兒，郭秀娟絕對討不了好。</p>
郭秀娟被李國軍箍著，兀自不服氣，還在那兒手刨腳蹬地掙扎叫罵：“李國軍你放開我！我要撕爛她那張嘴！”</p>
李玉琴放下凳子，但依舊沒有松手，目光冷冷地掃過在場面色各異的三人，重點在李國軍和李國勇臉上停留了片刻。</p>
“既然你們都貴人多忘事，記不清自己從我這兒拿了多少錢，那我就好心，幫你們一筆一筆地回憶回憶！”</p>
她的聲音清晰而冷冽，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一樣，敲在李家人的心上。</p>
“李國軍，”她首先看向大弟，“你結(jié)婚那年，彩禮錢不夠，從我這兒拿了三百塊，說是手頭緊，周轉(zhuǎn)一下，至今未還�！�</p>
“后來你家蓋這青磚大瓦房，買磚買瓦買木料，又陸陸續(xù)續(xù)從我這兒拿了七百塊，說是等秋收糧食賣了錢就還我，結(jié)果呢？連個影兒都沒有！”</p>
“再后來，你兒子李明上小學(xué)，買書包文具交學(xué)雜費，你又哭窮說手頭緊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又從我這兒拿走了一百五十塊�！�</p>
“零零總總加起來，不算這些年我給你們買的米面油鹽，不算我給李明買的衣服鞋襪，光是明明白白說要還的現(xiàn)金，你李國軍，就欠我一千一百五十塊！”</p>
李國軍的臉?biāo)查g漲成了豬肝色，嘴唇哆嗦著，想反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</p>
李玉琴又將目光轉(zhuǎn)向縮在一旁的二弟李國勇：“李國勇，你這些年雖然是光棍一條，沒成家，負擔(dān)輕，但你三天兩頭跑我那兒打秋風(fēng)的次數(shù)還少嗎？”</p>
“今天說要買件新衣裳撐門面，明天說朋友聚會兜里缺點錢，后天又說看上個什么稀罕玩意兒......”</p>
“少則三塊五塊，多則十幾二十，我這兒可都給你記著賬呢！”</p>
“攏共算下來，不多不少，八百二十三塊！你認不認？”</p>
李國勇的腦袋垂得更低了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</p>
最后，李玉琴的目光落在了三弟媳秦曉涵的身上。</p>
“還有你家李國強！”</p>
“他結(jié)婚的時候，是我出的彩禮錢和酒席錢！后來你生孩子，是我送的雞蛋紅糖和布料！再后來，他學(xué)人家做什么小買賣，本錢不夠，也是從我這兒拿的！”</p>
“賠了個底朝天，還是我給他填的窟窿！”</p>
“不算那些零碎的，光是大頭，加起來也有一千零五十塊！”</p>
李玉琴擲地有聲地報出每一個數(shù)字。</p>
“所以，李國軍家，欠我一千一百五十塊！”</p>
“李國強家，欠我一千零五十塊！”</p>
“李國勇，你欠我八百二十三塊！”</p>
“這些錢，今天，此時此刻，你們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！”</p>
“是還錢，還是......想當(dāng)老賴？！”</p>
李國勇的臉皮狠狠一抽。</p>
他聽著大姐報出大哥和三弟家那兩個上千的數(shù)額，心里先是一陣扭曲的快意——憑什么他們撈了那么多！</p>
可再一想到自己頭上也壓著八百多塊的巨債，那點不平衡瞬間又被另一種沉甸甸的絕望給壓了下去。</p>
也好，要死大家一起死！誰也別想好過！</p>
他嘴角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，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：“大姐......”</p>
“咱們都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弟，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�！�</p>
“錢不錢的，都是小事，有必要......算得這么清嗎？”</p>
“這要是傳出去，讓外人聽了，還以為咱們姐弟情分淡薄呢！”</p>
李玉琴聞言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：“算得清？”</p>
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。</p>
“李國勇，你管我這叫算得清？”</p>
“我這還只是大致算了算，你們從我這兒，從你們姐夫那微薄的津貼里‘借’走的錢！”</p>
“這還沒算我李玉琴從小拉拔你們長大，為你們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累！”</p>
她的目光銳利如刀，掃過這堂屋里的一磚一瓦，掃過他們身上穿的體面衣裳。</p>
“我剛剛不就說了？這家，這房子，哪一樣少了我李玉琴當(dāng)年的幫襯？”</p>
“怎么？你們還真想讓我從你們嗷嗷待哺的時候開始，一筆一筆，再給你們算得更清楚些？”</p>
這話一出，李國軍、李國勇，連同郭秀娟和一直沒怎么敢大聲的秦曉涵，四個人齊齊白了臉。</p>
真要從根上算，那他們欠李玉琴的，可就不是幾千塊能打發(fā)的了！</p>
那簡直是個無底洞！</p>
堂屋里的空氣，仿佛瞬間凝固，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</p>
李玉琴懶得再跟他們多費唇舌，聲音一沉：“少跟我在這兒磨嘰！”</p>
“還錢！”</p>
兩個字，擲地有聲，不容置喙。</p>
李國軍作為老大，額頭上已經(jīng)滲出了細密的汗珠，他艱難地開口：“大姐，不是......不是我們不想還......”</p>
郭秀娟也趕緊收起了方才的潑悍，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哭腔：“是啊，大姐，您也知道，我們這鄉(xiāng)下人家，手頭哪有那么多活錢......”</p>
秦曉涵也小聲附和：“是啊大姐，這、這一下子也湊不出來這么多啊......”</p>
李國軍硬著頭皮，帶著哀求的語氣：“您看，能不能......再通融通融，寬限我們一些時日？我們砸鍋賣鐵，也一定給您湊上！”</p>
“通融？”李玉琴冷笑一聲，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，“我前天在城里，給你們足足兩天時間籌錢，難道那還不算通融？”</p>
“你們要是不還錢，那我也沒別的轍了，到時候，我就只能厚著臉皮，去麻煩麻煩你們姐夫的那些戰(zhàn)友過來，幫我把這房子，一磚一瓦地給我扒了！拆下來的東西，看看能賣多少錢，抵多少債算多少！”</p>
“什么？！”李國勇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</p>
“大姐！你......你當(dāng)真要這么做？！做得這么絕？！”他幾乎是吼出來的。</p>
“這房子要是扒了，我們住哪兒？！我......我還怎么娶媳婦兒��！我到現(xiàn)在還沒娶上媳婦兒呢！”</p>
李玉琴聞言，目光涼涼地落在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：“你娶不上媳婦兒，難道是我害的不成？”</p>
“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長得丑，凈挑了咱爹咱媽的缺點長，尖嘴猴腮，五官挪移，走在路上都能把小孩嚇哭，所以才沒人能看得上你？”</p>
“這跟你有沒有房子，有什么天大的干系？”</p>
“噗——”</p>
李國勇只覺得喉頭一甜，一口老血差點沒當(dāng)場噴出來。</p>
這一刀，比剛才那幾千塊錢的債，扎得還要深，還要狠！</p>
他捂著胸口，踉蹌了一下，臉上血色盡褪，只剩下屈辱和難堪。</p>
李玉琴卻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，目光重新掃向眾人。</p>
“都別跟我在這兒演苦情戲，也別想再拖延時間。一句話，還錢！”</p>
李國軍見二弟被氣得幾乎背過氣去，心里也是一陣發(fā)寒，他往前一步，聲音沙啞地道：“大姐......你真的變了�！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