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她看也不看李國強(qiáng)，直接轉(zhuǎn)向張主任，“張主任是吧？我是他大姐李玉琴�！�</p>
“我這個弟弟，欠了我的錢，數(shù)目不小，現(xiàn)在不想還了，”李玉琴的聲音不大，但是卻格外的清晰，“您是領(lǐng)導(dǎo)，您說這事兒，該怎么解決？”</p>
話音一落，辦公室內(nèi)外一片寂靜。</p>
看熱鬧的老師們都瞪大了眼睛，這可真是大新聞啊！</p>
這位李老師平時在學(xué)校里可氣派了，出手也闊綽，結(jié)果是背地里還欠著大姐的錢？還不想還？</p>
李國強(qiáng)魂都快嚇飛了，這要是捅到學(xué)校層面，他還怎么做人？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？</p>
他慌忙搶著開口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：“還！我還！大姐，我什么時候說不還了！”</p>
李玉琴冷笑一聲，斜睨著他：“哦？你剛才不是還說一千多塊拿不出來，讓我寬限幾天，讓你慢慢湊嗎？”</p>
“怎么這張主任一來，你就有錢了？”</p>
李國強(qiáng)被她懟得啞口無言，臉紅了又白，白了又青，額頭上的汗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。</p>
他哼哧哼哧地憋了半天，才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道：“我......我是說，一下子還清......確實困難。”</p>
“但，但我可以用以后每個月的工資來還，我肯定還！”</p>
張主任看看李玉琴，又看看窘迫不堪的李國強(qiáng)，心里大致明白了七八分。</p>
他清了清嗓子，問道：“李國強(qiáng)老師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欠了你大姐多少錢？為什么欠的？”</p>
李玉琴不等李國強(qiáng)編瞎話，便主動開口，條理清晰地說道：“張主任，我丈夫喬明遠(yuǎn)是退役軍人，他當(dāng)兵那些年的津貼和補(bǔ)助，大部分都讓我這三個不爭氣的弟弟以各種名目借走了�！�</p>
“現(xiàn)在他退役回來了，我們手頭緊，孩子也小，我就想著把這些年他們借的錢要回來，過我們自己的日子�！�</p>
“別人也就算了，這個李國強(qiáng)，從小幾乎是我拉扯長大的，他上學(xué)也是我供出來的，現(xiàn)在他是人民教師了，拿著國家工資，借我的錢也不少了，現(xiàn)在卻推三阻四不想還�！�</p>
張主任聽完，點了點頭，看向李國強(qiáng)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和不滿。</p>
這種家務(wù)事鬧到學(xué)校，影響太不好了。</p>
他對李國強(qiáng)說：“李老師，既然是你大姐的錢，而且是你親口承認(rèn)借了的，那就沒有不還的道理�！�</p>
“這樣吧，你現(xiàn)在就給你大姐寫個保證書�！�</p>
在年級主任的親自“見證”下，李國強(qiáng)如同斗敗的公雞，垂頭喪氣地找來紙筆。</p>
李玉琴在一旁口述，他哆哆嗦嗦地寫。</p>
“保證書：本人李國強(qiáng)，于今日，自愿歸還大姐李玉琴借款共計一千零五十元。今日先籌措五百元，明日下班前送到大姐家中。剩余七百七十元，從下月起，每月工資發(fā)放后三日內(nèi)，將其工資的一半，計人民幣二十八元，交予大姐李玉琴，直至欠款全部還清為止。若有拖延，大姐可憑此保證書向?qū)W校領(lǐng)導(dǎo)反映，或采取其他必要措施。立此為據(jù)。”</p>
一式兩份的保證書，李國強(qiáng)寫完，李玉琴拿過來看了一遍，確認(rèn)無誤后，讓他簽上名，按了紅指印。</p>
“行了�！崩钣袂偈蘸帽ＷC書，臉上的冰霜總算化開一些。</p>
她對張主任微微點頭致意：“張主任，今天給您添麻煩了�！�</p>
張主任擺擺手：“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，把事情說清楚就好。”</p>
他輕咳了一聲：“李大姐慢走�！�</p>
雖然這只是李國強(qiáng)的家庭矛盾，但是這事兒還是趕緊把人送走吧！不然影響實在不好。</p>
李玉琴拿著那張沉甸甸的保證書，轉(zhuǎn)身，昂首挺胸地離開了辦公室。</p>
辦公室里只剩下臉色灰敗的李國強(qiáng)和表情嚴(yán)肅的張主任。</p>
張主任看著李國強(qiáng)，語重心長地說道：“國強(qiáng)啊，不是我說你�！�</p>
“你大姐供你讀書不容易，現(xiàn)在她家里有困難，你理應(yīng)盡力幫襯，怎么能欠著錢不還，還讓你大姐找到學(xué)校來呢？”</p>
“這事兒傳出去，對你個人影響多不好？對學(xué)校聲譽(yù)也不好�！�</p>
“你自己有工作，一個月五六十塊的工資，在咱們林城不算低了，怎么還找大姐借那么多錢？以后用錢可得有個計劃，不能再這樣了�！�</p>
辦公室外，那些原本假裝路過的老師們，這會兒也不裝了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，壓低了聲音，卻又掩不住興奮地交頭接耳。</p>
“聽見沒？欠了一千多呢！”</p>
“嘖嘖，這李國強(qiáng)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，沒想到啊......”</p>
“他大姐可真厲害，直接鬧到學(xué)校來了！”</p>
“可不是嘛，那氣場，嚇?biāo)廊耍 ?lt;/p>
這些議論聲像一根根細(xì)密的針，扎得李國強(qiáng)渾身不自在，臉上火辣辣的，仿佛被人當(dāng)眾扒光了衣服一般。</p>
面子、里子，今天算是丟了個一干二凈！</p>
一想到明天就要從牙縫里擠出那五百塊錢，還有以后每個月雷打不動要被刮走一半的工資，他這心里就像被鈍刀子割肉，疼得鉆心。</p>
他強(qiáng)忍著滿腔的屈辱和憤怒，對著張主任點頭哈腰，聲音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諂媚：“張主任，您放心，我......我一定處理好家里的事情，絕不再給學(xué)校添麻煩！”</p>
“以后我保證，保證好好孝敬我大姐，絕不會再讓她找到學(xué)校來！”</p>
張主任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這才板著臉，重重地“嗯”了一聲，轉(zhuǎn)身背著手走了。</p>
圍觀的老師們見沒熱鬧可看，也識趣地漸漸散去了。</p>
直到張主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，李國強(qiáng)才松了一口氣，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靠在門框上。</p>
好不容易熬到放學(xué)鈴聲響起，李國強(qiáng)簡直是逃一般地沖出了辦公室，連自行車都蹬得飛快，一路朝著家里狂奔。</p>
一進(jìn)家門，他連口氣都顧不上喘，劈頭就問正在哄著孩子，一臉驚魂未定的秦曉涵：“曉涵，今天......今天我大姐是不是來過了？”</p>
秦曉涵一見他這副失魂落魄、狼狽不堪的樣子，就知道事情不妙，立馬像竹筒倒豆子似的，把上午李玉琴如何上門，如何咄咄逼人，尤其是李國軍、李國勇他們怎么頂撞，李玉琴怎么放狠話說要扒了他們家房子的事，添油加醋地學(xué)了一遍。</p>
她拍著大腿，聲音都拔高了八度：“你是沒瞧見她那兇神惡煞的樣子，跟個討債鬼似的！說咱們要是不給錢，就，就要帶人來扒了咱們的房頂！”</p>
李國強(qiáng)聽得臉色鐵青，胸口一陣陣發(fā)悶，太陽穴突突直跳，指著秦曉涵就罵：“你個蠢婆娘！她都鬧上門了，你怎么不早點去學(xué)校給我報個信？害我一點準(zhǔn)備都沒有，在同事和領(lǐng)導(dǎo)面前丟盡了臉！”</p>
秦曉涵頓時委屈得眼圈都紅了，聲音也帶上了哭腔：“我怎么報信�。克澳_剛走，我后腳就想去，可她騎著自行車，我兩條腿哪追得上她？”</p>
“再說，她明擺著是沖著你學(xué)校去的，肯定比我先到��！我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到她前頭去！”</p>
李國強(qiáng)一聽，也覺得是這個理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，蔫了下來，煩躁地在屋里踱來踱去。</p>
秦曉涵看著桌上那張被李國強(qiáng)揉得皺巴巴的保證書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國強(qiáng)，那......那錢，咱們真要還��？五百塊呢，還有以后每個月一半的工資，這日子還怎么過啊？孩子還要吃奶粉呢！”</p>
李國強(qiáng)沒好氣地吼道：“你以為我想還？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！能買多少奶粉，買多少肉了！”</p>
“可不還怎么辦？你沒聽見她說嗎？她要去學(xué)校鬧！今天張主任都在場，保證書都簽了，按了紅指��！我要是敢賴賬，她明天就能讓我在學(xué)校里待不下去！”</p>
“我這人民教師的鐵飯碗還要不要了？名聲還要不要了？”</p>
秦曉涵也是一臉愁容，小聲嘀咕：“你說這大姑姐是怎么了？以前不是挺好說話的嗎？咱們跟她借錢，她什么時候這么不給面子過？怎么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，這么厲害，這么不講情面？”</p>
李國強(qiáng)煩躁地擺擺手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：“還能因為什么？肯定是姐夫退伍受了傷，國家給的待遇不如以前了，她心里不痛快，受刺激了唄！”</p>
“以前姐夫在部隊吃香喝辣，她腰桿子硬，現(xiàn)在不行了，就想把以前撒出去的錢都撈回來，給自己傍身！真是個勢利眼的女人！”他憤憤地罵道。</p>
“那......那現(xiàn)在怎么辦��？”秦曉涵六神無主地看著他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</p>
李國強(qiáng)在屋里又轉(zhuǎn)了兩圈，緊鎖的眉頭忽然一松，猛地一拍大腿，眼睛里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。</p>
“有了！”他壓低聲音，湊到秦曉涵耳邊，神神秘秘地說：“咱們回老屋，去找媽！”</p>
“我就不信了，媽出馬，她李玉琴還敢不聽話？她再橫，再厲害，還能不孝順?gòu)�？這不孝的帽子扣下來，她也受不�。 �</p>
“只要媽開口讓她別要這錢，或者少要點，讓她寬限個一年半載的，她還能不答應(yīng)？到時候拖著拖著，說不定這事兒就過去了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