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    說干就干，李國強(qiáng)拉著秦曉涵，也顧不得吃飯了，立刻就回了老屋。</p>

    太陽已經(jīng)下山了，屋里有些昏暗，他爹李大壯正蹲在門檻上，一口一口吧嗒著旱煙，煙霧繚繞。</p>

    他媽劉翠花則坐在明亮一些的地方的小馬扎上，手里納著鞋底，眉頭擰成了個疙瘩。</p>

    “爸，媽！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一進(jìn)門，就帶著哭腔喊了一聲。</p>

    秦曉涵緊隨其后，眼圈立馬就紅了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</p>

    “爸，媽，你們可得給我們做主��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納鞋底的針“啪”一聲戳穿了布面，抬起頭，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耐：“哭哭啼啼的，又怎么了？”</p>

    她看向了李國強(qiáng)的時候，表情倒是溫和了許多：“老四，你媳婦這是唱的哪一出？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抽噎了一聲，差點給劉翠花跪下，被秦曉涵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。</p>

    “媽！大姐她......她要把我們往死里逼��！”李國強(qiáng)聲音沙啞，帶著濃濃的鼻音。</p>

    秦曉涵立刻接口，聲音尖利起來，添油加醋地把李玉琴今天在學(xué)校如何逼迫李國強(qiáng)，之前又如何在家門口對他們兄弟幾個耀武揚威，甚至揚言要扒房子的事情，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。</p>

    “媽，你是沒看見大姑姐那樣子，就跟索命的惡鬼似的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她說我們不還錢，就要叫人來掀了我們的屋頂！”</p>

    “國軍哥和國勇哥也被她逼著寫了欠條，按了手印，說是要是不給錢，就讓他們在村里待不下去！”</p>

    秦曉涵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，哭訴道：“這日子可怎么過��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聽得臉色越來越黑，手里的鞋底被她捏得變了形。</p>

    她猛地一拍大腿，霍然站起，胸口劇烈起伏著：“那個死丫頭！反了天了她！”</p>

    一直沉默抽煙的李大壯，此刻也重重地將煙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，煙灰散落一地。</p>

    他抬起頭，布滿皺紋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，悶聲悶氣地問：“國強(qiáng)，你大姐真這么說了？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連連點頭，臉上滿是悲憤：</p>

    “爸，媽，千真萬確啊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們以前總說，大姐是家里的老大，就該照顧我們這些弟弟妹妹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可現(xiàn)在呢？喬明遠(yuǎn)一退伍，她就翻臉不認(rèn)人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她今天在學(xué)校，當(dāng)著我們主任的面，逼著我寫了保證書，按了手印，明天就要我還五百塊，以后每個月還要從我工資里扣一半！”</p>

    “媽，我一個月才多少工資？曉涵沒工作，孩子還要喝奶粉，這不就是要把我們一家往絕路上逼嗎？”</p>

    他越說越激動，聲音也拔高了。</p>

    “我本來還想著，姐夫退役了，國家肯定給了不少補(bǔ)貼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我還琢磨著，能不能讓大姐幫襯一把，我想去爭取一個出國留學(xué)的名額，等我學(xué)成歸來，就能直接當(dāng)領(lǐng)導(dǎo)，到時候也能更好地孝敬你們，也能拉拔家里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可誰知道，她不僅一分錢不肯幫，還反過來跟我要錢！說我以前上學(xué)花的錢，都是她借給我的，現(xiàn)在要連本帶利地討回去！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捶著胸口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。</p>

    “媽，您說，這天底下有這樣的姐姐嗎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她這不是對我們?nèi)齻�弟弟不好，她這是根本沒把您二老的話放在心上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她現(xiàn)在就敢這么對我們，等以后你們老了，動不了了，她能孝順你們才怪！”</p>

    這話如同火上澆油，劉翠花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指著門口的方向破口大罵：“這個白眼狼！我當(dāng)初真是瞎了眼，怎么養(yǎng)出這么個六親不認(rèn)的畜生！”</p>

    “老娘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，她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真是翅膀硬了，連爹媽都不放在眼里了！”</p>

    她喘了幾口粗氣，胸脯依舊劇烈起伏著，但眼神卻變得狠厲起來。</p>

    “我倒是不在意她對我們孝不孝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反正我還有你們?nèi)齻�好大兒！你們才是我的依靠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但是，她敢這么欺負(fù)我的兒子，欺負(fù)我的孫子，那我劉翠花可饒不了她！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和秦曉涵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喜色。</p>

    成了！</p>

    劉翠花一拍桌子，發(fā)出“嘭”的一聲巨響：</p>

    “老四，曉涵，你們倆先安心回家去！”</p>

    “這事兒，媽給你們做主！”</p>

    “明天一早，我就和你爸去找那個死丫頭算賬！我倒要看看，她李玉琴是不是真能反了天！”</p>

    李國強(qiáng)趕緊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：“媽，還是您疼我們！”</p>

    秦曉涵也跟著說：“謝謝媽！”</p>

    兩人目的達(dá)成，心里美滋滋地離開了老屋。</p>

    走在路上，李國強(qiáng)得意地對秦曉涵說：“看見沒？還是爸媽有辦法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就不信了，媽一出面，她李玉琴還敢不給面子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她再厲害，還能不聽爸媽的話？孝道這頂大帽子壓下來，我看她怎么收場！”</p>

    秦曉涵也笑著附和：“就是！到時候讓她把欠條都撕了，看她還怎么橫！”</p>

    兩人美滋滋的，心里打著如意算盤回了家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，天剛蒙蒙亮。，劉翠花就拉著李大壯，氣勢洶洶地殺到了李玉琴和喬明遠(yuǎn)之前住的老屋。</p>

    她憋了一肚子的火，準(zhǔn)備好好教訓(xùn)教訓(xùn)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。</p>

    李大壯依舊是那副陰沉著臉的樣子，手里捏著旱煙桿，像是隨時準(zhǔn)備當(dāng)武器。</p>

    然而，兩人到了門口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院門上掛著一把冰冷的鐵鎖。</p>

    “鐵將軍把門？”劉翠花愣了一下，隨后又反應(yīng)了過來。</p>

    他們肯定是知道他們要來，才故意裝成家里沒人的樣子的！</p>

    “李玉琴！喬明遠(yuǎn)！開門！給我滾出來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上前一步，使勁拍打著木門，發(fā)出“砰砰砰”的巨響。</p>

    “躲在里面當(dāng)縮頭烏龜嗎？有本事逼債，沒本事見爹娘是不是！”</p>

    “李玉琴你個死丫頭，趕緊給我開門！”</p>

    李大壯也沉著臉，對著門縫里喊：“玉琴，開門！”</p>

    兩人在外面又敲又罵，嗓子都快喊啞了，里面卻始終靜悄悄的，沒有半點回應(yīng)。</p>

    劉翠花氣得一腳踹在門上：“好啊！還跟我裝死！”</p>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隔壁院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，一個睡眼惺忪的鄰居大嬸探出頭來。</p>

    “大清早的，誰��？吵吵嚷嚷的�！�</p>

    看到是劉翠花和李大壯，鄰居大嬸打了個哈欠，隨口說道：“你們找玉琴啊？她和明遠(yuǎn)早就搬走了，搬到城里部隊分的樓房去了，有好幾天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什么？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和李大壯同時瞪大了眼睛，像被雷劈了一樣。</p>

    搬家了？</p>

    搬到城里去了？</p>

    他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！</p>

    劉翠花只覺得一股火“噌”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腦門，氣得眼前都有些發(fā)黑。</p>

    “這個死丫頭！搬家這么大的事，居然都不跟我們說一聲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她眼里還有沒有我們這兩個老的！”</p>

    李大壯的臉色也更加難看，手里的旱煙桿被他捏得咯吱作響。</p>

    那部隊分的樓房，他們是知道的，雖然不大，但在城里��！</p>

    他們早就打定主意，那房子，合該是老二李國勇的！</p>

    李國勇都快四十的人了，連個媳婦的影兒都還沒看著呢！</p>

    這可是劉翠花和李大壯心頭最大的一塊病。</p>

    倒不是沒人給他說過媒，實在是李國勇那長相，太拿不出手。</p>

    個子矮墩墩的，像個沒長開的冬瓜。</p>

    背還有點駝，走起路來一搖一晃。</p>

    偏偏還長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，小眼睛滴溜溜轉(zhuǎn)，看著就透著一股子精明算計，卻又帶著點賊眉鼠眼。</p>

    村里稍微齊整點的姑娘，誰能看得上他？</p>

    就連那些帶著孩子的寡婦，都嫌棄他，寧愿自己拉扯孩子，也不樂意跟他搭伙過日子。</p>

    劉翠花每每想起這個兒子，就愁得整宿整宿睡不著。</p>

    好不容易啊，前段時間，托了七大姑八大姨的關(guān)系，總算有個死了男人又沒孩子的女人松了口，說愿意跟李國勇處處看。</p>

    那女人他們也偷偷打聽過，長得還算周正，就是命苦了點。</p>

    可人家也有條件，明說了，要想結(jié)婚，李國勇必須在城里有套正經(jīng)房子！</p>

    這不，喬明遠(yuǎn)分的這套樓房，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(jī)會！</p>

    他們早就跟李國強(qiáng)他們通了氣，這房子，必須給李國勇留著娶媳婦用！</p>

    誰知道，李玉琴那個死丫頭，居然一聲不吭，自己帶著喬明遠(yuǎn)就搬進(jìn)去了！</p>

    這是要絕他們老李家的后路啊！</p>

    劉翠花越想越氣，只覺得心肝脾肺腎都攪在了一起，疼得厲害。</p>

    “她、她怎么敢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指著緊鎖的院門，手指頭都在哆嗦。</p>

    李大壯的臉色更是黑得像鍋底，手里的旱煙桿捏得“咯吱”作響。</p>

    他猛地轉(zhuǎn)向隔壁探出頭來的鄰居大嬸，聲音沙啞地問：“她......她們搬去城里哪里了？”</p>

    鄰居大嬸見這陣仗，縮了縮脖子，有些猶豫。</p>

    李玉琴搬家前特意拜托過她，幫忙看著點院子，真有村里有什么大事就去城里給她捎個信，還真留了新家的地址。</p>

    可看這老兩口氣勢洶洶的樣子，像是要去吃人。</p>

    “這個......玉琴交代過，不讓隨便告訴別人......”鄰居大嬸支支吾吾。</p>

    “不讓告訴？”劉翠花眼睛一瞪，嗓門立刻拔高了八度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。</p>

    “我們是她爹媽！她搬家不跟我們說，現(xiàn)在連住哪兒都想瞞著我們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跟她是一伙的，是不是？想看著我們老兩口急死是不是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告訴你，今天你要是不說，我就天天上你家門口罵去！我看你這日子還過不過得下去！”</p>

    劉翠花說著，作勢就要往鄰居大嬸家門口沖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