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入職第二周，我被指派到了一家藝術(shù)展覽館。</p>
當(dāng)天有展覽，藝術(shù)館指明要我們公司提供保潔服務(wù)。</p>
和我一起工作的，是一個(gè)半大的小男孩。</p>
皮膚偏黑，很瘦，一副營(yíng)養(yǎng)不良的樣子，一雙眼睛卻極黑極亮。</p>
像是天上的星星。</p>
我問：「你多大了？」</p>
「十六。」</p>
我笑了：「不可能，我女兒十二歲，看你的樣子，最多十三歲�！�</p>
小男孩驚慌地抬起眼：</p>
「求你不要舉報(bào)我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�！�</p>
我輕輕地?fù)u了搖頭：「不會(huì)。」</p>
誰的十三歲不難熬呢。</p>
小男孩松了一口氣，對(duì)著我露出了一個(gè)靦腆的笑容。</p>
接下來兩個(gè)小時(shí)，他一直跟我。</p>
半大的孩子，使不完的力氣。</p>
「這個(gè)鐵桶太重了，我?guī)湍惆帷?lt;/p>
「我?guī)湍惴鲋巫�，你站在上面別摔倒�！�</p>
我遞給他一張紙巾：「擦擦汗，你叫什么名字？」</p>
「陳平�！�</p>
陳平?jīng)_我靦腆一笑，抬起小臉，小心翼翼地說：</p>
「阿姨，你的左眼是不是看不到？」</p>
我一怔：「你怎么發(fā)現(xiàn)的？」</p>
這么多年，連我的丈夫和女兒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</p>
小男孩比劃了一下畫布之間的距離：</p>
「你看東西的時(shí)候，距離不是很準(zhǔn)。</p>
「阿姨，你是因?yàn)樯�，所以左眼才看不到的嗎？�?lt;/p>
我搖頭：</p>
「不，是槍傷，為了救我的前夫和女兒�！�</p>
小孩睜大了眼睛：</p>
「那你前夫和女兒，一定很感動(dòng)吧？」</p>
我想提起嘴角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嘴角怎么也翹不起來，只維持在一個(gè)滑稽的表情：</p>
「他們不記得這件事了�！�</p>
我摸了摸我左邊的假眼珠，心底一片酸澀。</p>
明明應(yīng)該離我最近的兩個(gè)人。</p>
我心上的疤，和身體上的疤。</p>
卻都一無所知。</p>
「阿姨，別哭了�！�</p>
陳平手足無措地站在我面前，黑黑的小手擦掉了我的眼淚。</p>
我...哭了嗎？</p>
陳平鼓起腮幫子：</p>
「是他們太粗心了，是他們的錯(cuò)！</p>
「以后，我?guī)桶⒁贪釚|西，我?guī)桶⒁塘烤嚯x，我來當(dāng)阿姨的眼睛。</p>
「有人敢欺負(fù)阿姨，我?guī)湍愦蚧厝�！�?lt;/p>
天真誠(chéng)摯的言語(yǔ)，讓人的心變得溫暖熨帖。</p>
我的嘴角終于翹了起來：</p>
「好啊，一言為定。」</p>
「以后，平平來做我的眼睛，我們拉鉤，不許反悔�！�</p>
小男孩黑黑的臉上露出一個(gè)羞澀的笑容，和我的小指勾住一起，晃了又晃：</p>
「嗯！</p>
「拉鉤上吊，一百年不許變！」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