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展覽館還沒到正式對外開放的時間,只有極少數(shù)持有特殊邀請函的人,才能在今天提前進入。</p>
我和陳平拿著布巾,小心地擦拭著畫框上的灰塵。</p>
不遠處,一道柔和的女聲傳來:</p>
「萱萱,這是油畫名家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,喜歡的話,姨姨買下來送你好不好?」</p>
聽到熟悉的名字,我猛然定住了身體。</p>
我看到了我的女兒,謝萱萱。</p>
謝萱萱穿著公主裙,層層疊疊的薄紗裙擺如同盛開的花朵,頭發(fā)上別著一枚八克拉鉆石的發(fā)卡。</p>
她挽著施雪,親密無間:</p>
「謝謝雪雪阿姨,我家已經(jīng)有三幅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了,這次我更想看一看現(xiàn)實主義的畫作。」</p>
她旁邊,還有三四個同齡的孩子,是謝萱萱的朋友,同樣是富家千金和少爺。</p>
像是早知道我會在這里。</p>
施雪抬起頭,和我眼神相交,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容。</p>
下一秒,她提高聲音,指著我身后的油畫說:</p>
「萱萱,你看那幅畫怎么樣?」</p>
我的心猛然提起。</p>
下意識地,想用手擋住臉。</p>
我從不覺得做體力工作丟人。</p>
但是在謝萱萱和她的朋友面前,我想為自己,保留一絲顏面。</p>
不要看我。</p>
不要看我。</p>
不要讓我的女兒,看到她媽媽這么狼狽的樣子。</p>
神明沒有聽見我的祈求。</p>
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。</p>
謝萱萱一寸一寸地轉(zhuǎn)頭,看向了我。</p>
施雪捂住嘴巴,用一種浮夸做作的表情說:</p>
「萱萱,那個清潔工長得好像你媽媽呀。」</p>
謝萱萱眼神平靜地從我身上的保潔制服、手中的抹布上劃過。</p>
沒有停留一秒。</p>
謝萱萱別過頭去,毫不猶豫地說:</p>
「不是我媽媽。</p>
「我說過,我媽媽已經(jīng)死了。」</p>
一聲驚雷在耳畔炸響。</p>
我眼前一陣暈眩,幾乎站立不穩(wěn)。</p>
手掌被桌架尖銳的鐵片劃過,立刻暈染出一道血痕。</p>
施雪笑了。</p>
她掐著謝萱萱軟乎乎的臉蛋,笑瞇瞇地說:</p>
「那小萱萱想要一個什么樣的新媽媽呀?」</p>
謝萱萱抱著施雪,把小臉貼在她胸前,軟膩膩地撒嬌:</p>
「當然是想要雪雪阿姨這樣的媽媽!又聰明又漂亮,還會陪著我玩�!�</p>
像是有一只手提起了我的心臟,反復揉捏。</p>
又像是把我的心扔進了油鍋里。</p>
心臟炸裂一般的疼痛,讓我甚至感覺不到手掌上的疼。</p>
我懷胎十月,骨開十指,在產(chǎn)房痛苦嚎叫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女兒;</p>
我抱在懷里,強忍著乳頭皴裂的痛苦,用血液和乳汁喂養(yǎng)長大的女兒;</p>
我一夜一夜不睡覺,抱在懷里,輕輕地哼唱著搖籃曲哄睡的女兒。</p>
詛咒我去死,摟著別的女人,親密地叫著媽媽。</p>
一道黑黑的小身影像是一團小旋風,猛然撲到了謝萱萱面前。</p>
陳平一把撞倒了謝萱萱,大聲地說:</p>
「你媽媽明明在這里,你看不到嗎?!」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