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    裴瑾碾碎佛珠的動作猛地頓住，我看見他眸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慌亂。</p>

    檀香灰紛紛揚揚落在我綻開的傷口上，燙得人發(fā)顫。</p>

    原來菩薩低眉，不是慈悲，是在掩蓋眼底的骯臟。</p>

    3</p>

    鎏金籠的欄桿硌得我脊背生疼，九節(jié)鞭留下的傷口還在滲血。</p>

    林玉棠抱著手臂，嘴角揚著似笑非笑瞧著我。</p>

    裴瑾執(zhí)鞭的手背浮起青筋，腕間殘余的佛珠隨呼吸微微晃動，像在默數(shù)我的罪孽。</p>

    “疼嗎？”他突然用鞭柄抬起我下巴，白玉冰涼貼著傷口，“這便受不住了？”</p>

    我透過血霧看他眉間朱砂，那點殷紅比鞭傷更灼人：“佛子也會動怒么？”</p>

    佛堂外閃電劈過，照亮他驟然收緊的瞳孔。</p>

    沉香案幾上的《金剛經》被風掀起紙頁，露出內頁夾著的照片一角，林玉棠在櫻花樹下回眸淺笑，后頸的觀音痣鮮艷欲滴。</p>

    “跪直�！彼�忽然掐住我后頸逼迫我挺直腰背，這個動作讓銀鏈嘩啦作響，“下一鞭該落在哪里，你自己說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盯著他袈裟下擺的云紋，那里還沾著林玉棠的茉莉香粉：“左肩。”</p>

    鞭風擦著耳畔炸開時，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。</p>

    預料中的劇痛沒有降臨，鞭梢卷走了我鬢邊一縷散發(fā)。</p>

    “你故意的！”我猛地抬頭，正撞見他來不及收起的慌亂。</p>

    鞭子在他掌心纏了三圈，勒出的紅痕比他腕間佛珠留下的還要深。</p>

    裴瑾轉身去點新的檀香，背影在雨夜里凝成一道墨線。</p>

    香灰落在我手背時，他忽然開口：“當年你父親用齷齪手段逼婚時，就該想到今日�！�</p>

    雷聲碾過屋頂，我終于笑出聲來。</p>

    五年前那場商業(yè)聯(lián)姻，明明是裴家要吞并我家的航運線，如今倒成了我的原罪。</p>

    “瑾哥哥！”林玉棠的聲音混著雨聲飄進來。</p>

    裴瑾捻香的手指一顫，燃著的香頭按在自己掌心，灼燒的氣味瞬間蓋過血腥。</p>

    他抓起案上冷茶潑在我傷口上，我咬破嘴唇才沒慘叫出聲。</p>

    “記住這個疼。”他俯身時佛珠擦過我鎖骨，聲音低得只有我能聽見，“待會你若敢看她一眼......”</p>

    門開時帶進的風雨掀翻了經幡，林玉棠提著裙擺跨過門檻，后頸的觀音痣在宮燈下紅得刺眼。</p>

    裴瑾已經退回蒲團，手持念珠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失控的施虐者只是幻覺。</p>

    “呀，這籠子倒是精致�！绷钟裉牡睦C鞋停在血泊前，鞋尖珍珠沾了我的血，“聽說姐姐今日拍賣，我特意帶了賀禮來�！�</p>

    她從鎏金小盒里取出一枚銀鈴鐺，彎腰系在我腳踝上。</p>

    這個姿勢讓她的領口垂下，露出鎖骨新鮮的咬痕，和裴瑾的齒形分毫不差。</p>

    “臟了的東西，”裴瑾突然碾碎一顆佛珠，“就該掛鈴鐺�！�</p>

    林玉棠掩唇輕笑時，我看見裴瑾盯著她發(fā)間的茉莉簪花，眼神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溫柔。</p>

    可當她的手指碰到我傷口時，裴瑾手中的茶盞突然迸裂。</p>

    “瑾哥哥？”林玉棠疑惑轉頭。</p>

    裴瑾正用帕子慢條斯理擦手，瓷片扎進的傷口在雪白絹帛上綻開紅梅。</p>

    “你碰她做什么？”他語氣平靜，可案幾下的經書已經被攥得變形，“晦氣�！�</p>

    林玉棠走后，暴雨下得更急了。</p>

    裴瑾鎖了佛堂的門，回來時袈裟領口微亂，帶著潮濕的茉莉香。</p>

    他蹲下來給我腳鏈系上死結時，指尖在銀鈴上停留了三秒。</p>

    “知道為什么是九節(jié)鞭么？”他突然問。</p>

    我望著窗欞上的雨簾不答話。</p>

    鞭子突然纏上脖頸，他借著這個力道迫使我仰頭，鼻尖相距不過寸余。</p>

    “因為你要受夠九九八十一次，”他的呼吸噴在我結痂的傷口上，“才能消了我的業(yè)障�！�</p>

    他的唇擦過我耳垂，氣氛極其曖昧。</p>

    隨即是鞭子破空的爆響，這次鞭子抽在了籠柱上。</p>

    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時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案幾上的《金剛經》不見了。</p>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是一盒傷藥，底下壓著半顆帶血槽的佛珠，正是當初他新婚夜丟給我的那串菩提子的主珠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