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那時那地的農(nóng)村人有個講究，“好人不鉆月房”，人家自然不愿跟著他回家求證，甩開他的手走了，走遠(yuǎn)了回頭嘟囔一句：“你兒子遲早得讓你咒死！”</p>
徐振華在后面喊道：“真的，我兒子唱山曲兒可好聽呢！”</p>
然后他就唱：“呼延慶催馬往前行，眼前閃出汴梁城……”</p>
不知是不是嘴上確實有毒，徐振華的兒子即將滿月時，得了感冒，高燒不退，緊治慢治就夭折了，徐振華兩口子因此消沉了一段時間。</p>
然而，沒過多久，村頭村尾，田野地頭，又能看到徐振華夫妻手舞足蹈吹牛的樣子了。</p>
“想當(dāng)年我……”</p>
“嗯，對，就是那樣的……”</p>
兩年后的一九七一年，李玉花又產(chǎn)下一女，因文化人徐五仙云游未歸，沒念幾天書的徐振華，便根據(jù)當(dāng)?shù)剞r(nóng)村人的習(xí)慣，給女兒取了一個十分普通的名字，叫做徐金鳳。</p>
有了前車之鑒，這次徐振華沒敢吹噓女兒七天會說話，十天能吃飯，只是夸女兒長得賽如天仙。</p>
小金鳳果然不負(fù)“父”望，剛滿十個月，就學(xué)會了走路；未滿一周歲，就學(xué)會了說話，而且口齒伶俐。</p>
直到三年后的一九七四年，李玉花生下了二女兒徐銀鳳時，四歲的小金鳳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給妹妹換尿布了。</p>
在這期間，徐五仙回來過兩次，見兒子先后給他生下兩個孫女，沒生下孫子，黯然長嘆一聲，夾起打狗棒又走了。</p>
又三年后，一九七七年，徐振華和李玉花經(jīng)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孕育，終于生下了一個兒子。</p>
正當(dāng)徐振華為給兒子取名犯愁時，徐五仙夾著打狗棒，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回來了。</p>
徐五仙此次回來，干了兩件大事。</p>
一件事是，給親愛的孫子取了個超凡脫俗的名字：徐錦程。</p>
徐五仙坐在缺了一條腿的凳子上，一手拄著盤得包了漿的打狗棒，一手輕撫著花白的長胡須，搖頭晃腦地說：“錦程就是錦繡前程的意思。錦者，美好也，華麗也；程者，前程也，出路也。我孫子得此名，必會前程似錦，一路高歌猛進(jìn)�！�</p>
另一件事是，蓋了一幢樓房，慶祝孫子滿月。</p>
對于前一件事，村里的人反響平平，他們并沒覺得“徐錦程”這個名字有什么不同凡響之處，反而還覺得別扭，遠(yuǎn)不如“建國”、“勝利”、“志強”之類的名字親切順口。</p>
后一件事，卻在村里掀起了軒然大波。</p>
當(dāng)時當(dāng)?shù)氐霓r(nóng)村人，對于樓房這種東西，別說蓋和住了，見都沒見過，只是聽說過，據(jù)傳那是一種人踩在人頭上的房子。</p>
所以，村里的人都以為徐五仙是在吹牛，徐五仙嗤之以鼻：“一群沒見識的東西！”</p>
有了兒子的徐振華，吹牛的欲望早已按捺不住，只是怕“嘴上有毒”，不敢肆無忌憚地吹，聽父親說要蓋房，立馬來了精神，也不論證一下，在蒼茫的大西北，世世代代用土坯建房，難得一見磚瓦的條件下，蓋一幢樓房的可行性和必要性，就跑出去過“吹癮”了。</p>
他唾沫橫飛地向人們描述著想象中的樓房的樣子，同時央請人們?nèi)ソo他家?guī)兔Γ吘惯@是全小隊和全大隊，乃至全公社前所未有的大事。</p>
需要說明的是，褲襠村只是個小隊，官方全名為團(tuán)結(jié)公社幸福大隊第八生產(chǎn)隊，因其地處兩條河交界的三角區(qū)域，酷似人的褲襠，故此得名。</p>
其時剛?cè)胂�，葵花剛打掐完，小麥還沒熟，正是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，村里的人也對蓋樓房充滿了好奇，便紛紛表示樂意效勞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