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周煜宸近幾日忙的緊,吏部的任命這幾日才送下來。</p>
日子定的是九月初八。</p>
隨后便是等著要領(lǐng)敕牒、告身,偶爾請新識得的新科同僚們吃酒,免不了搜腸刮肚地吟幾句老掉牙的詩,吃醉了就要尋幾個美人亂侃一通。</p>
從青州帶來的盤纏本就不多,這下更如流水般從指縫往外流。</p>
他倒是懷念起青州了。</p>
京城美食酒樓雖多,初來乍到,地氣口味尚未改過來,用飯時總覺得心里空落落,少了些什么。</p>
少了些什么呢?</p>
直到這日用飯時筷子夾出一根魚刺,這才想起來從青州少帶了什么。</p>
「綠蘿,從青州老家?guī)淼募沂部砂差D好了?」</p>
「回主子的話,大體都已經(jīng)安置妥當,只是老夫人總覺得褥子不合身,夜里睡不安穩(wěn)�!�</p>
眼見著天氣要熱起來,褥子悶得慌可是大事。</p>
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了上來。</p>
周煜宸皺著眉將筷子往后一拋,習慣性就要發(fā)脾氣:</p>
「她今年沒送來新褥子?」</p>
「往日這些瑣事都是她追著辦好,到了京城就只顧貪玩偷懶,白等著享福當夫人?」</p>
仆從茫然片刻:「主子,您說的是……」</p>
周煜宸冷著臉,一如既往地傲慢自信:</p>
「還能有誰,那個從青州買來的小童養(yǎng)媳。」</p>
他其實也沒放在心上,連阿愿沒見過世面,在青州時偶爾被新鮮事勾了去,總會記著也給他帶一份更好的。</p>
頓了頓,周煜宸自己換了雙筷子,正要夾起桌上的白灼菜。</p>
卻見那仆從去而復返,唯唯諾諾,眼神困惑極了:</p>
「什么阿愿姑娘?小的特意去打聽了一圈兒,您就沒從青州帶別的人回來呀!」</p>
上首有清脆的杯盞碎裂聲。</p>
仆從硬著頭皮:</p>
「府里的人就沒見過阿愿姑娘!下面人都說,您是不是,把人給忘了?」</p>
「你說什么?!」</p>
起初是不可置信,反應(yīng)過來就不敢細想。</p>
青州距京城起碼三百里,各方戰(zhàn)事不安穩(wěn),路上總有水匪草盜,將良家女子往寨子里拐了取樂……</p>
「愣著做什么!差人往青州找!」</p>
仆從一拍腦門,一臉為難:</p>
「少爺,您怕是忘了,您前幾日才給花魁娘子過生辰宴,哪還有多余的銀子再尋阿愿姑娘?」</p>
周煜宸忽然呆住了。</p>
回憶起那天。</p>
他在城中最大的酒樓吃醉了酒,花魁娘子舞姿曼妙如仙。</p>
她擁住他的脖子,甜甜膩膩地在耳邊勾著他:</p>
「奴家有些年沒過生辰了,只需千兩銀子,周郎可愿再疼疼奴家?」</p>
他立刻應(yīng)了下來。</p>
又想起那日放榜,全家人都喜氣洋洋。</p>
連阿愿勤勤懇懇,在他家做了五年的活計,連同自己的贖身錢。</p>
一共向他求了六兩銀子。</p>
他不情不愿地將錢一甩,還有些不耐煩道:</p>
「家中還缺著米面,你別只顧著買自己想要的小玩意。」</p>
她小心翼翼地點點頭。</p>
他其實很享受當時那種感覺,享受那種純粹的,獨一無二的,可以放肆地說教和維護自己的威嚴。</p>
外面那些人給不了的,只有連阿愿會迎著他,依靠著他。</p>
他只要站在那里,什么都不用做。</p>
他就是連阿愿的天。</p>
電光火石般。</p>
周煜宸幡然醒悟,那個一向愿意哄著自己的人丟了!</p>
連帽子都來不及摘,他猛推開仆從往外撲,顧不得仆從驚愕的眼神:</p>
「找,快去找!」</p>
「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找!派人把她給我找回來!」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