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我和女友姚霜青是民間訪談節(jié)目的記者。</p>
在一檔采訪節(jié)目中，我們遭遇情緒激動的村民，提刀暴起。</p>
危急時刻，姚霜青將我推到她的初戀陳齊身前擋刀。</p>
沒等我反應(yīng)過來，鮮血飆出——</p>
菜刀將我的手臂幾乎鑿個對穿，骨頭都明顯被截斷。</p>
我大出血被送急救，一直到脫離危險期蘇醒，姚霜青都不見人影。</p>
我看了新聞，才知，原來姚霜青轉(zhuǎn)頭就接下新節(jié)目，還和陳齊在網(wǎng)上狂炒cp。</p>
雖早有預(yù)感，但真正見姚霜青和初戀在鏡頭前肆無忌憚親親貼貼，以及言語模糊承認(rèn)關(guān)系。</p>
我一顆心終究沉到底，轉(zhuǎn)頭向省電視臺投了簡歷。</p>
當(dāng)年，我選擇真愛，隨姚霜青回老家發(fā)展，還蝸居在這個小電視臺，浪費天賦資源。</p>
現(xiàn)在，人心已變，我選擇自己，重回實力賽道、開啟新生。</p>
1</p>
“阿琤對不起呀，前段時間工作安排特別多，我都抽不出空來看你�！�</p>
“不過我安排了護工，你這么大個人了，肯定能照顧好自己......”</p>
一打開車門，姚霜青的碎碎念響起。</p>
我假裝不知，她微博上記錄的，和陳齊的約飯日常、和對評論區(qū)磕cp的模棱兩可的回應(yīng)。</p>
包括請護工的錢，也是從我卡里劃出的吧。</p>
手臂仍隱隱作痛，我沉默著坐上了車。</p>
一落座，我就發(fā)現(xiàn)不對勁——</p>
副駕駛的座椅被人調(diào)了。</p>
當(dāng)初，我全款給姚霜青買下這輛車，她當(dāng)即感動承諾，副駕駛是我的專屬。</p>
因為我有腰椎方面的老毛病，副駕駛座椅角度從調(diào)好開始、就一直固定，然而現(xiàn)在卻變了。</p>
我不動聲色四下觀察。</p>
最終，在手邊的門槽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根白沙。</p>
我不抽煙，但陳齊幾乎手不離煙。</p>
一顆心還是沉到了底。</p>
我靜默片刻，伸出手，費勁夠到后排的靠枕。</p>
“阿琤你受傷的是手臂，怎么還坐不住了，動來動去的......”</p>
姚霜青發(fā)現(xiàn)我的動作，下意識抱怨道。</p>
可當(dāng)她發(fā)現(xiàn)，我墊上靠枕時，好像才想起什么，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。</p>
“那個，前兩天公司的車出故障了，我剛好有車，就載著同事一起去出差了......”</p>
在一起七年，我會聽不出來姚霜青說謊心虛時的語氣？</p>
我懶得拆穿她，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</p>
姚霜青卻開始不安。</p>
“阿琤，我都忙忘了......要不我路邊停下，你調(diào)整好座椅？”</p>
我笑了笑。</p>
“不用費勁，我那么大個人了，沒什么不能忍的�！�</p>
看著姚霜青被我噎住的表情，我心說：</p>
反正，都忍到頭了，也快結(jié)束了。</p>
車子快開到家，姚霜青卻好像才想起什么，懊惱一拍腦門。</p>
“哎呀，我都忘了......”</p>
她轉(zhuǎn)頭看向我，通知道：</p>
“我稍微繞個路，幾分鐘就好，去買點東西啊�！�</p>
沒等我回應(yīng)，她就掉了個頭。</p>
我神色平靜地看著姚霜青走進一家蛋糕店。</p>
掏出手機，我點進陳齊的微博。</p>
他最新一條，就是曬出和姚霜青的聊天記錄，并配文道：</p>
“我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，沒想到她就興沖沖給我去買�！�</p>
“是誰家同事這么好啊�！�</p>
底下一堆起哄的——</p>
“什么同事，明明是貼心小女友！”</p>
“天塌了，同樣是苦逼打工人，看看這戀愛的，畫風(fēng)真就完全不一樣��！”</p>
......</p>
直到姚霜青上車，我才合上手機。</p>
對上我的視線，姚霜青嘴角勾起的一抹甜蜜還沒完全消失，她收斂神色，向我解釋道：</p>
“我早飯沒吃，有點低血糖，買了面包備著。”</p>
可我瞥見包裝袋露出的一角。</p>
巧克力煉乳夾心。</p>
姚霜青總不會忘記，她自己對巧克力過敏吧。</p>
罷了，都無所謂了。</p>
我收回視線，閉眼小憩。</p>
可沒過多久，姚霜青又停下車。</p>
我睜眼，發(fā)現(xiàn)還沒到家。</p>
姚霜青一臉為難道:</p>
“阿琤，組里發(fā)消息說馬上有個緊急會議......”</p>
然而，她手機尚未熄屏，聊天背景的粉紅愛心合照映入我的眼。</p>
我瞥見姚霜青最新一條消息，是未接的語音通話記錄。</p>
我不是傻子。</p>
“嗯，沒幾步路了，我自己走回去就好�！�</p>
我神色從容地下車。</p>
姚霜青卻愣住了。</p>
“你怎么......”</p>
她頓了頓，最后干巴巴補充道:</p>
“別多想，今天下班我早點回來。”</p>
“晚上咱出去吃，我爸媽還等著和你商量咱倆婚事呢。”</p>
2</p>
聞言，我微微一頓。</p>
我想說，談了那么多年也沒確定一個結(jié)果，現(xiàn)在更是不用談了。</p>
可我終究咽下這些話。</p>
“嗯，我知道了�！�</p>
我知道，有些話一說出口，又免不了大鬧一場。</p>
但我有些累了，不想和她糾纏。</p>
然而剛到家，我就收到一個陌生好友請求。</p>
通過好友后，對面發(fā)來一袋子面包照片。</p>
“天琤哥，今天是霜霜去接你的吧？我說，霜霜還是這么貼心，去接你，還不忘給我?guī)Щ貋砦译S口提到的面包。”</p>
對面還在輸出。</p>
陳齊借口我住院養(yǎng)傷不方便打擾，所以現(xiàn)在才來和我聊聊天。</p>
但其實每條消息都傳遞暗示，試圖激怒我。</p>
我靜靜看著，諷刺一笑，直接開了免打擾。</p>
晚上，我和姚霜青一家到她早就預(yù)定好的包廂。</p>
一入座，姚霜青她爸就開門見山。</p>
“天琤，你這么多年的心意，我們看到了，這次，還多虧你保護了我的女兒。”</p>
“可是我就這么一個女兒，好不容易養(yǎng)到成年......”</p>
我轉(zhuǎn)頭看向身旁的人。</p>
姚霜青專注地看著手機，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</p>
仿佛我們討論的，不是她的婚姻大事。</p>
我心底自嘲一笑。</p>
再次對上姚霜青她爸精光四溢的眼神，我輕聲道：</p>
“伯父，我理解您的心情�！�</p>
“我不懂你們這邊規(guī)矩，您看需要多少彩禮？直接報個數(shù)吧�！�</p>
姚霜青她爸見我今天這么“闊氣”，吃了一驚。</p>
“天琤你這是最近有準(zhǔn)備了啊，好好好，伯父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。”</p>
“看你年輕，你們小兩口現(xiàn)在租房都挺方便，房子就不用了。”</p>
“一輛車、20個以內(nèi)的就行，另加88萬�！�</p>
我和姚霜青戀愛七年，早想結(jié)婚，可在彩禮上一直沒談攏。</p>
她爸媽知道我是孤兒，又見我為姚霜青到此工作、定居，愛慘了姚霜青，便有恃無恐，張嘴就要天價。</p>
姚霜青也絲毫不覺得父母有問題。</p>
面對我私底下的為難，她總是不耐煩——</p>
“我爸媽養(yǎng)我那么久，我當(dāng)然要有所回報�！�</p>
“你多讓讓怎么了？現(xiàn)在就對我爸媽不滿，之后結(jié)婚了，還不知道怎么對他們老人家......”</p>
我只當(dāng)姚霜青孝心重。</p>
直到臥病在床那幾天，我刷到姚霜青和陳齊一起主持的、采訪鄉(xiāng)村愛情的真實紀(jì)錄片。</p>
而她和陳齊也在采訪互動中，被八卦的網(wǎng)友拉郎配。</p>
當(dāng)看清，姚霜青面對陳齊一臉?gòu)尚叩溃骸爸灰俏艺鎼郏识Y什么都無所謂的”時，我瞬間有種吃了狗屎的惡心感。</p>
“天琤啊，你看？”</p>
姚霜青她爸眼含探究地盯著我。</p>
我強行按下思緒，正準(zhǔn)備發(fā)言，身旁的姚霜青卻突兀地起身，拎起包就打算走。</p>
我下意識拉住她。</p>
“你干嘛去？”</p>
姚霜青一把甩開我的手，頭也不回道：</p>
“陳齊錄晚間節(jié)目，出了點事，我得馬上趕過去�！�</p>
我拽住她的手臂，難以置信道：</p>
“這和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現(xiàn)在是工作之外的時間，我們還在商量婚事！”</p>
姚霜青表情一滯，欲言又止。</p>
這時，一陣電話鈴聲響起。</p>
我眼睜睜看著她臉色大變，在急匆匆低聲幾句“別怕，我馬上就到”后，她掙開我的手就往門外趕。</p>
我徹底坐不住，站起身，朝她低吼道：</p>
“姚霜青，你把我們結(jié)婚當(dāng)什么了！”</p>
姚霜青不耐煩擺擺手，回眸，神情冰冷。</p>
“這種事你和我爸媽談不就好了，我現(xiàn)在工作有急，沒空聊這些。</p>
“林天琤，你怎么像個女人樣、這么矯情！”</p>
隨著抱怨聲漸遠，我重新坐了下來。</p>
手機震動，點開來是一條陌生短信——</p>
“小丑。”</p>
我都可以想象出這屏幕背后，陳齊嘲諷的臉。</p>
姚霜青她爸見我臉色不對，趕忙打圓場道：</p>
“天琤啊，這丫頭只是偶爾有點小脾氣，女人嘛，你懂的，你作為男人多包容......”</p>
我平靜一笑。</p>
“伯父，就這樣吧。”</p>
她爸大驚失色。</p>
“天琤你、你這是什么意思，你別沖動......”</p>
我打斷他。</p>
“我是說，您剛剛說的，我都答應(yīng)了�！�</p>
“彩禮什么的，我都無所謂。”</p>
看著姚霜青她爸一臉喜色，我但笑不語。</p>
反正，我也不會娶姚霜青了。</p>
3</p>
出了餐館，微博推送了一條我所關(guān)注的最新消息。</p>
看著陳齊曬出的火鍋、和姚霜青專注調(diào)蘸碟的側(cè)顏抓拍照，我諷刺一笑。</p>
我默默點了個贊，評論道：</p>
“吃好睡好。”</p>
到家后，我就開始收拾舊物。</p>
我一直忙到很晚，收拾出兩大袋廢棄物。</p>
最后不出我所料，姚霜青又是徹夜未歸。</p>
第二天，我正在吃早飯時，姚霜青匆匆趕回來換衣服。</p>
一看見我，她頓了頓。</p>
“昨晚后來我回工位，通宵趕了一個采訪報告�！�</p>
見我仍舊淡定看手機，毫無質(zhì)問的意思，姚霜青忍不住湊近。</p>
“阿琤，你在看什么？”</p>
看清我手機頁面的娛樂新聞后，她有些詫異。</p>
“你不是不看......”</p>
她猛地變了臉色，隨即滿眼試探地緊緊盯著我——</p>
“你不會還看微博吧？”</p>
我神情平靜，狀似疑惑。</p>
“剛剛吃飯無聊，我才隨便看看的。”</p>
“微博有什么新聞嗎？”</p>
她眼里劃過一抹心虛。</p>
“沒，最近網(wǎng)上沒什么八卦新聞，刷微博純粹浪費時間�！�</p>
姚霜青還想繼續(xù)說些什么，可電話鈴聲又響起。</p>
或許是與我距離挨得近，她看清來電姓名后，臉上慌亂一瞬。</p>
姚霜青強作鎮(zhèn)定，可接起電話時，不小心開了免提。</p>
于是，我清楚地聽到了陳齊曖昧的聲音。</p>
“寶貝怎么換個衣服都這么慢？昨晚你也是這么慢......”</p>
姚霜青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.</p>
我假裝不知，先一步開口道;</p>
“昨晚你們一起工作的？工作辛苦了�！�</p>
姚霜青下意識順著我的話點點頭。</p>
但她隨即意識到不對勁。</p>
“阿琤，你最近怎么......”</p>
可又一個電話進來，打斷了姚霜青。</p>
她回房換了衣服，又匆匆出門。</p>
在她離開后，我才將手機頁面切回省電視臺的入職申請。</p>
吃過飯后，我就回公司辦了離職。</p>
我沒和姚霜青說，只是，在離開公司時，不巧撞上隔壁攝影組的同事。</p>
他對我調(diào)侃道：</p>
“天哥，你女朋友和別人炒cp，酸不酸哦？”</p>
我愣了一下，才想起他對姚霜青和陳齊的事并不知情。</p>
畢竟，當(dāng)初我錄節(jié)目被推出去擋刀的事被壓了下來，對外只稱是普通生病、回家修養(yǎng)。</p>
同事沒發(fā)現(xiàn)我的異狀，繼續(xù)道：</p>
“聽說你和霜青準(zhǔn)備結(jié)婚了？七年了吧，真不容易�！�</p>
“當(dāng)初你放棄國家電視臺的機會、來我們這個小節(jié)目組，我們這幫老同事誰沒聽說過�！�</p>
“恭喜恭喜，終于抱得美人歸、得償所愿咯......”</p>
我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。</p>
當(dāng)年剛出社會不久，熱戀上頭、為愛出走，辜負(fù)辛苦培養(yǎng)我的導(dǎo)師的期待。</p>
現(xiàn)在，后不后悔也只有自己知道。</p>
思緒錯綜復(fù)雜，到最后，也只化為釋然一笑。</p>
“嗐，都過去了�！�</p>
是啊，物是人非。</p>
4</p>
早上和老同事聊過后，我陷入自己的思緒。</p>
以至于，在對上姚霜青的臉時，我仍有些恍惚。</p>
直到她一開口，將我瞬間從回憶里拉出。</p>
“阿琤，你不會介意吧？我們結(jié)婚后，我可能還需要和陳齊保持一段時間的情侶關(guān)系�！�</p>
“當(dāng)然，只是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炒cp，現(xiàn)實中我會和他一直保持距離的。”</p>
“你也知道，咱們節(jié)目收視率一直不高，領(lǐng)導(dǎo)才想出這個餿主意......”</p>
眼前人眼神躲閃的樣子，和當(dāng)年羞澀卻倔強望著我的少女模樣相重疊，卻又全然陌生。</p>
下午收到姚霜青消息，說晚上約會吃飯，我還微微詫異。</p>
現(xiàn)在她此話一出，我才知道今晚這頓飯的目的。</p>
我心底嗤笑一聲。</p>
姚霜青見我久久不說話，眼神忐忑，但還是小心翼翼繼續(xù)道：</p>
“可能還有一期節(jié)目，為了節(jié)目效果，要穿婚紗上場。”</p>
“租婚紗多貴啊，我想，反正之后咱們結(jié)婚也要買婚紗，要不就這兩天，咱們?nèi)ヌ艋榧�，之后我先穿著？�?lt;/p>
“放心，我不會還要求什么儀式感，以后賴著你重新買一套的。”</p>
我?guī)缀跻灰λ嗟钠孑鈿庑α恕?lt;/p>
但我面上仍是風(fēng)輕云淡。</p>
“行啊，你高興就好�！�</p>
姚霜青見我爽快同意，反而更加不安。</p>
她囁嚅著嘴唇，一再向我保證和陳齊沒有什么，只是合作關(guān)系。</p>
看她急切解釋的模樣，我輕輕笑了。</p>
“沒關(guān)系，我理解的，都是節(jié)目要求嘛�！�</p>
見我神情淡定坦然、不似作偽，姚霜青吁了一口氣。</p>
隨后，她看向我的眼神也愈發(fā)溫柔。</p>
“阿琤，我感覺你最近成熟好多，對我的信任感也加深了，不像之前，耍小孩子脾氣�！�</p>
姚霜青漾開笑容。</p>
“我們戀愛這么久，我終于可以如愿嫁給你了�！�</p>
“我想好了，咱們結(jié)婚之后，工作都要申請重新安排一下，像那種采訪村民......”</p>
她頓了頓，臉色有些不自然。</p>
“像那種危險的工作，少靠近點。”</p>
危險？難道不是在她身邊、被她推出去給情人擋刀危險？</p>
我喝了口水，余光掃了眼姚霜青臉上憧憬和甜蜜的神色，心想——</p>
沒有以后了。</p>
我想靜靜吃完這最后一頓飯。</p>
然而，還是無法。</p>
在姚霜青又接起一個電話后，吞吐道“有點急事，要去處理一下”時，我定定地看著她。</p>
直到姚霜青被我看得臉上心虛愈發(fā)明顯。</p>
我放過了她。</p>
“嗯工作重要，你先去忙吧�！�</p>
姚霜青幾乎是如釋重負(fù)地忙不迭起身。</p>
“好，我先走了，你好好吃飯......”</p>
直到姚霜青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，我一個人默默掃清桌子上的剩菜。</p>
咽下最后一口涼透的菜，我心想——</p>
終于，要結(jié)束了。</p>
第二天一早，我走出臥室門，就看見沙發(fā)上凌亂的外套的挎包。</p>
真是難為她了，還要給我做戲，半夜趕回來。</p>
我最后看了一眼隔壁客房門口的鞋，就拖著靜音的行李箱，悄然離開。</p>
一氣呵成飛往陌生城市，在和省電視臺負(fù)責(zé)人面談時，手機瘋狂傳來消息提示音和電話鈴聲。</p>
走得匆忙，我竟忘了開靜音。</p>
負(fù)責(zé)人頓了一下，問我是否需要時間去處理一下。</p>
我搖了搖頭，笑著說不必。</p>
接著，我果斷將手機關(guān)機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