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兩個哥哥雖然偶爾欺負(fù)她，但總體上也是讓著她的。。</p>
大姐蘇玉芬就更不用說了，什么活都搶著干，從不讓她沾手。。</p>
可今天，一切都變了。。</p>
父親像變了個人似的，突然對她嚴(yán)厲起來。。</p>
不僅逼她干那些又臟又累的家務(wù)，還當(dāng)著她的面吃紅燒肉，一口都不給她留！</p>
"老不死的。"</p>
蘇玉珍又罵了一句，這次聲音里除了憤怒，更多的是委屈。。</p>
她翻了個身，肚子又叫了起來。</p>
餓，真的太餓了。晚飯沒吃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半夜，胃里像有把火在燒。。</p>
東廂房里，老三蘇明富也沒睡。</p>
他盤腿坐在炕上，借著月光翻看今天領(lǐng)回來的課本，耳朵卻豎得老高，聽著院子里的動靜。。</p>
"小妹也真是。"</p>
他搖搖頭，繼續(xù)看書。。</p>
比起蘇玉珍的遭遇，他更關(guān)心自己復(fù)讀的事。。</p>
父親今天突然開恩允許他復(fù)讀，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。。</p>
"得好好學(xué)，不能辜負(fù)爹的期望。"</p>
蘇明富暗暗下定決心。。</p>
他從小就知道讀書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，去年高考落榜時，他差點想不開跳河。。</p>
現(xiàn)在機會又來了，他必須抓住。。</p>
正想著。</p>
院子里突然傳來"咚"的一聲悶響，像是有人摔倒了。。</p>
蘇明富趕緊放下書，趴到窗邊往外看。。</p>
月光下，蘇玉珍正狼狽地趴在地上，身邊滾著一個搪瓷盆。</p>
她掙扎著爬起來，一瘸一拐地往廚房跑。</p>
"這是。。"</p>
蘇明富一愣，隨即明白了。。</p>
小妹這是餓得受不了，又去廚房找吃的了。。</p>
不過，廚房里剩菜剩飯，蘇明富可是記得清清楚楚，被他跟二哥吃了個干凈，哪里還有吃的。。</p>
過了一陣，蘇玉珍已經(jīng)從廚房出來了，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。。</p>
蘇明富瞇起眼睛仔細看，發(fā)現(xiàn)是個干巴巴的玉米面餅子。。</p>
那是王秀蘭留著明天喂雞的。</p>
只見蘇玉珍狼吞虎咽地啃著那塊硬得像石頭的餅子，噎得直抻脖子。</p>
沒有水，她只能干嚼，眼淚又下來了。</p>
蘇明富看得心里發(fā)酸，正想出去給她倒碗水。</p>
突然看見父親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堂屋門口！</p>
蘇建國披著件外套，手里拿著根雞毛撣子，悄無聲息地走到蘇玉珍身后。</p>
"好吃嗎？"</p>
他突然開口，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</p>
"啊！"</p>
蘇玉珍嚇得尖叫一聲，手里的餅子掉在了地上。</p>
她轉(zhuǎn)身看見父親，臉色瞬間慘白。</p>
"爹。我。"</p>
"半夜起來偷吃的，還罵父母。"</p>
蘇建國冷冷地說，手里的雞毛撣子輕輕拍打掌心。</p>
"看來今天的教訓(xùn)還不夠。"</p>
蘇玉珍"哇"的一聲哭了出來，轉(zhuǎn)身就要跑。</p>
蘇建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。</p>
"跪下！"</p>
這一聲暴喝驚醒了整個院子。</p>
東廂房、西廂房的燈陸續(xù)亮了起來，幾個子女都驚慌失措地跑到院子里。</p>
只見蘇玉珍跪在冰冷的地上，哭得梨花帶雨。</p>
蘇建國手持雞毛撣子站在她面前，臉色陰沉得嚇人。</p>
"爹！小妹還小。"</p>
蘇玉芬第一個沖上去想求情。</p>
"閉嘴！"</p>
蘇建國一個眼刀甩過去，蘇玉芬立刻噤聲，縮到了蘇明富身后。</p>
王秀蘭也出來了，看到這一幕，眼淚立刻下來了。</p>
"當(dāng)家的，孩子知道錯了..."</p>
"你看看她剛才吃什么嗎？"</p>
蘇建國指著地上的玉米餅。</p>
“喂雞的飼料！我蘇建國的女兒，怎么的，活不起了？淪落到偷雞食吃？”</p>
說著，蘇建國直接拿起雞毛撣子，朝著蘇玉珍的手便是一頓抽。</p>
幾下雞毛撣子過后，蘇玉珍的小手，被打得像個小豬蹄一樣。</p>
圍觀的幾個孩子，嚇得瑟瑟發(fā)抖，不敢說話。</p>
最后，在蘇建國的怒罵下，才紛紛回了房間。</p>
。</p>
第二天一早。</p>
蘇建國早飯都沒吃，就直接去了軋鋼廠</p>
軋鋼廠門口。</p>
他掏出懷表看了看，六點四十五分，離上班還有段時間。</p>
廠區(qū)大門口，幾個夜班工人正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外走，看見他都點頭打招呼。</p>
“蘇師傅，今兒來這么早？“</p>
門衛(wèi)老馬從崗?fù)だ锾匠鲱^。</p>
蘇建國遞過去一根大前門。</p>
“老馬，廠長來了沒？“</p>
“還沒呢，得七點半�！�</p>
老馬接過煙，在鼻子底下嗅了嗅。</p>
“您找廠長有事？“</p>
“請個假�！�</p>
蘇建國下意識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兜，里面裝著他全部積蓄，一萬三千塊現(xiàn)金和存折。</p>
這些錢用布包了好幾層，貼著胸口放著，能感覺到它們沉甸甸的分量。</p>
老馬聞言露出驚訝的表情。</p>
“喲，您這老黃牛也請假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�！�</p>
蘇建國笑而不答。</p>
前世他確實是廠里有名的“老黃�！埃隂]請過一天假，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？</p>
這輩子，他得為自己活一回。</p>
七點整，廠長的小轎車緩緩駛?cè)霃S區(qū)。</p>
蘇建國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去，敲了敲車窗。</p>
“老蘇？“</p>
廠長搖下車窗，眉頭微皺。</p>
“出什么事了？“</p>
“廠長，我想請三天假�！�</p>
蘇建國直截了當(dāng)。</p>
“家里有點急事�！�</p>
廠長盯著他看了幾秒，突然笑了。</p>
“難得啊，行，準(zhǔn)了。不過下周那批新設(shè)備安裝，你可得回來盯著�！�</p>
“一定一定�！�</p>
蘇建國連連點頭，心里卻想，等下周，自己還在不在廠里上班，都不一定了。</p>
離開軋鋼廠，看到不少同事正騎著自行車，來到軋鋼廠。</p>
蘇建國心思一動。</p>
上輩子，為了給大兒子買貨車，還饑荒，自己省吃儉用，不舍得買自行車，一直都是兩條腿走路。</p>
這輩子，肯定不能在繼續(xù)虧待自己。</p>
當(dāng)即，蘇建國直奔王府井百貨大樓。</p>
一樓的自行車專柜前，幾輛嶄新的自行車在日光燈下閃閃發(fā)光。</p>
售貨員是個梳著大辮子的姑娘，見他穿著勞動布工裝，愛答不理地瞥了一眼，繼續(xù)低頭織毛衣。</p>
“同志，那輛鳳凰18型，拿給我看看�！�</p>
蘇建國指著最貴的一輛說道。</p>
大辮子姑娘抬起頭，上下打量他。</p>
“那可是最新款，三百八十五塊，要工業(yè)券�！�</p>
蘇建國二話不說，從內(nèi)兜掏出一疊大團結(jié)。</p>
“啪“</p>
地拍在玻璃柜臺上。</p>
“開票吧。“</p>
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，手忙腳亂地放下毛衣，臉上堆起笑容。</p>
“您稍等，我給您拿鑰匙試車�！�</p>
半小時后。</p>
蘇建國騎著锃亮的鳳凰牌自行車駛出百貨大樓。</p>
深綠色的車身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，車把上的鈴鐺清脆悅耳。</p>
他深吸一口氣，感受著風(fēng)吹過臉頰的暢快。</p>
這就是自由的感覺，前世癱瘓在床時，不知道多少次夢見自己還能騎車。</p>
“先去哪兒呢�！�</p>
蘇建國捏住車閘，停在十字路口。</p>
83年的北京城，在他眼中處處是黃金。</p>
但眼下最穩(wěn)妥的投資，莫過于房產(chǎn)。</p>
尤其是那些未來會拆遷的四合院，現(xiàn)在買下來，過個十年能翻上千倍。</p>
他調(diào)轉(zhuǎn)車頭，朝琉璃廠方向騎去。</p>
那里有家老字號信托商店，店主老張是他多年棋友，消息靈通。</p>
信托商店門口掛著“公平交易“的木牌，玻璃櫥窗里擺著各式舊貨。</p>
蘇建國鎖好車走進去，老張正戴著老花鏡核對賬本。</p>
“喲，老蘇！“</p>
老張?zhí)ь^，驚訝地推了推眼鏡。</p>
“這個點你不在廠里，跑我這兒來干嘛？“</p>
蘇建國掏出煙遞過去。</p>
“老張，跟你打聽個事。你知道現(xiàn)在哪兒有四合院賣不？“</p>
老張接過煙，瞇起眼睛。</p>
“怎么，發(fā)財了？想買院子？“</p>
“哪有，這不是有點閑錢，想置辦點產(chǎn)業(yè)�！�</p>
蘇建國含糊其辭。</p>
“最好是獨門獨戶的，產(chǎn)權(quán)清楚的�！�</p>
老張沉吟片刻，突然壓低聲音。</p>
“你算問對人了，前幾個剛好有人托我打聽買家，西四北大街有套四合院，房主急著出手�！�</p>
“多大面積？什么價？“</p>
蘇建國心跳加速，西四那片將來可是黃金地段。</p>
“三進院子，正房五間，廂房六間，還有個小花園�！�</p>
老張比畫著。</p>
“房主要價7000，不過應(yīng)該能砍價�！�</p>
蘇建國心里飛快盤算。</p>
7000塊，相當(dāng)于他七八年的工資了。</p>
但想到未來那片拆遷時的天價補償，這簡直是白菜價。</p>
“能帶我去看看嗎？今天就行�！�</p>
老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。</p>
“這么急？“</p>
隨即恍然大悟。</p>
“哦，我明白了，你是替領(lǐng)導(dǎo)看的吧？“</p>
蘇建國順?biāo)浦邸?lt;/p>
“嗯，領(lǐng)導(dǎo)不方便出面�！�</p>
“成，我這就聯(lián)系房主�！�</p>
老張轉(zhuǎn)身去打電話，嘴里嘀咕著。</p>
“現(xiàn)在這些當(dāng)官的，一個個都精著呢�！�</p>
兩小時后，蘇建國站在西四北大街一條胡同里。</p>
青磚灰瓦的四合院門樓有些斑駁，但整體結(jié)構(gòu)完好。</p>
帶他看房的是個精瘦的中年人，自稱姓馬，專門做房屋中介的，老四九城管這行叫“房蟲“。</p>
“蘇同志，您瞧這大門，正經(jīng)的‘光亮大門’，以前可是官宦人家才配用的�！�</p>
馬三爺摸著門框上的雕花，唾沫橫飛地介紹。</p>
“這院子風(fēng)水也好，坐北朝南，四四方方，聚財！“</p>
蘇建國不動聲色地點頭，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，這地方他太熟悉了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