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秦默的蘇醒，像一道微弱卻充滿希望的光，刺破了龍焱基地連日來的陰霾。</p>
但他帶來的，并非徹底的解脫，而是一種全新的、更加復雜的局面。</p>
他被轉移到了高級療養(yǎng)病房，不再需要生命維持艙，但身上依舊連接著監(jiān)控生命體征的儀器。他的身體依舊虛弱，臉色蒼白，長時間的活動會讓他感到疲憊和眩暈。最令人擔憂的，是他腦海中那片巨大的、關于近期關鍵事件的空白。</p>
他記得爺爺秦岳，記得秦嶺的老宅，記得一些基礎的陣法知識和《天罡刀訣》的前幾式（雖然施展起來無比生澀，仿佛很久沒練過）。他記得謝云風是他最好的朋友，記得許清如是學校里那個很漂亮但很冷的同學。</p>
但他不記得“龍焱”是什么，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在一個軍事基地的醫(yī)療中心里。他不記得南疆的任務，不記得空間裂隙，不記得妖將的利爪，更不記得自己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，以及那驚天動地的“先天五行陣”。</p>
醫(yī)生和心理學家對他進行了多次評估。結論是：創(chuàng)傷性應激失憶。他的大腦為了保護自身，將那段過于慘烈、超出承受能力的記憶徹底封存甚至抹去了。這種失憶可能是暫時的，也可能是永久性的。強行刺激恢復，可能會導致更嚴重的精神創(chuàng)傷。</p>
“想不起來，就不要勉強自己。”秦岳坐在病床邊，看著孫子茫然的眼神，心中五味雜陳，最終只能拍拍他的手，重復著這句話，“先把身體養(yǎng)好，其他的，慢慢來。”</p>
謝云風幾乎是住在了病房外。他每天都會來看秦默，給他講一些高中時的趣事，試圖用熟悉的回憶喚醒他。但每當話題無意中觸及到“修煉”、“任務”、“妖獸”等關鍵詞時，秦默的眼神就會變得困惑甚至有些痛苦，謝云風便立刻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。</p>
“默哥，你還記得高二那次，咱倆翻墻出去上網(wǎng)，結果被教導主任逮個正著嗎？”謝云風努力讓語氣輕松。</p>
秦默努力回想，眉頭微蹙，最終搖了搖頭：“有點模糊…好像是有這么回事？”</p>
許清如也時常過來，她的話依舊不多，有時會帶一些溫養(yǎng)的湯藥或她自己調(diào)制的安神香料。她只是靜靜地坐一會兒，看看秦默的狀況，偶爾回答一些他關于“這里是哪”、“我睡了多久”之類的基礎問題，語氣平靜，但觀察得比任何人都仔細。</p>
“許同學…謝謝你來看我�！鼻啬瑢λ傆蟹N莫名的熟悉感和一絲…難以言喻的拘謹，仿佛兩人之間不應該只是同學關系那么簡單，但他什么都想不起來。</p>
“嗯，好好休息�！痹S清如點點頭，放下東西，便起身離開。她的目光偶爾會與謝云風交匯，兩人眼中都藏著同樣的擔憂和無奈。</p>
最讓人頭疼的，是楚狂。</p>
楚狂的禁閉結束了。他恢復了有限的自由，可以參與基礎訓練，但所有外出任務資格被暫停，修煉資源減半。他變得沉默了許多，但那種沉默并非悔過，而更像是一種壓抑的、隨時可能爆發(fā)的火山。</p>
他也會來醫(yī)療區(qū)，但從不進病房，只是遠遠地靠在走廊盡頭，眼神復雜地看著病房的方向。那眼神里有煩躁，有不屑，有憤怒，甚至還有一絲極難察覺的…別扭和心虛？</p>
有一次，秦默在謝云風的攙扶下嘗試到走廊散步，正好撞見了楚狂。</p>
四目相對。</p>
秦默看著這個陌生的、氣息狂野不羈的少年，眼中只有純粹的茫然和一絲禮貌性的疑問：“你是…？”</p>
楚狂的身體瞬間繃緊了，拳頭握得咯咯作響。他死死盯著秦默那雙清澈卻空洞的眼睛，仿佛想從中找出一點假裝或指責的痕跡，但他什么也沒找到。那是一種徹底的無知和陌生。</p>
這種徹底的“被遺忘”，比任何指責和怒罵更讓楚狂感到難受和暴躁。他寧愿秦默跳起來罵他打他，而不是像現(xiàn)在這樣，仿佛他楚狂這個人，以及他造成的一切，根本無足輕重，甚至不值得被記住。</p>
“哼！”楚狂最終只是從鼻子里發(fā)出一聲極重冷哼，猛地轉身，大步流星地離開，背影帶著一種近乎狼狽的怒氣。</p>
謝云風看著楚狂的背影，眼神冰冷，扶著秦默的手下意識地收緊。</p>
“云風，他…”秦默感到謝云風的情緒變化，有些疑惑。</p>
“一個無關緊要的人，不用理他�！敝x云風深吸一口氣，努力平復情緒，擠出一個笑容，“走，我們再活動一會兒�！�</p>
基地的高層和雷震將軍也在密切關注著秦默的恢復情況。隊長失憶，對龍焱小隊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。接下來的任務該如何安排？隊長職務由誰暫代？楚狂的問題如何最終處理？這一切都懸而未決。</p>
這天下牛，秦默的精神稍好一些，在謝云風的陪伴下，嘗試著走向基地的訓練區(qū)。他對自己“虛弱”的身體感到困惑，對周圍充滿科技感又融合了古典元素的設施感到好奇。</p>
偶然間，他們路過一個正在運行的全息戰(zhàn)術模擬室。門沒有關緊，里面隱約傳來能量碰撞的轟鳴和教官的指令聲。</p>
秦默下意識地朝里面望了一眼。</p>
就在這一瞬間，模擬場景恰好切換到一片昏暗的、霧氣彌漫的森林環(huán)境，幾只猙獰的、雙眼赤紅的狼形幻影正撲向一個模擬目標！</p>
轟——！</p>
秦默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！</p>
劇烈的、毫無征兆的頭痛猛地襲來！眼前瞬間閃過幾個破碎的、令人窒息的畫面：濃郁的灰紫色霧氣…猩紅的獸瞳…令人牙酸的摩擦聲…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！</p>
他悶哼一聲，臉色瞬間慘白如紙，身體晃了晃，幾乎要癱軟下去，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。</p>
“默哥！你怎么了？！”謝云風大驚失色，連忙扶住他。</p>
“痛…頭好痛…”秦默雙手抱頭，手指用力地按壓著太陽穴，身體因痛苦而微微顫抖，“剛才…那是什么…好可怕…”</p>
這邊的動靜立刻引起了注意。模擬訓練中斷，教官和醫(yī)護人員迅速趕來。</p>
經(jīng)過檢查，秦默只是情緒激動引發(fā)的神經(jīng)性頭痛，并無大礙。但這次突發(fā)事件清楚地表明，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并未消失，只是被深埋，一旦接觸到強烈的相關刺激，就會劇烈反彈，帶來巨大的痛苦。</p>
“暫時，不要再讓他接觸任何可能引發(fā)聯(lián)想的東西了�！贬t(yī)生鄭重告誡，“他的精神還很脆弱，需要時間�！�</p>
這件事也讓所有人意識到，讓秦默恢復記憶絕非易事，甚至可能伴隨風險。</p>
晚上，秦默服了藥，沉沉睡去。</p>
謝云風和許清如站在病房外，氣氛沉重。</p>
“這樣下去不是辦法�！敝x云風低聲道，“默哥他…什么都想不起來，隊里的事情…”</p>
“急也沒用。”許清如看著窗外的夜色，聲音平靜，“他的健康最重要。隊伍的事…總會有辦法�！�</p>
“辦法？什么辦法？”謝云風有些煩躁，“難道一直這樣下去？而且那個楚狂…”他提到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。</p>
許清如沉默了片刻，忽然道：“或許…我們可以從別的地方入手�！�</p>
“什么地方？”</p>
“他不是完全失憶�！痹S清如轉過頭，目光清澈，“他記得基礎功法，記得刀訣�；蛟S，我們可以從這些他熟悉的東西開始，幫他重新適應和修煉，而不是執(zhí)著于讓他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去。只要他還在變強，只要他還在這個隊伍里，未來總有機會。”</p>
謝云風愣了一下，緩緩點頭：“你說得對…或許這才是現(xiàn)在最好的辦法�！�</p>
就在兩人交談時，誰也沒有注意到，在走廊更遠處的陰影里，楚狂正靠墻站著，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只是眼神深處，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光芒。</p>
龍焱的未來，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。失憶的隊長，破裂的團隊，潛藏的危機，一切都等待著時間去解開，或引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