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姜執(zhí)能力出眾,年紀輕輕就已開始幫姜尚書分憂解難。</p>
他對府中之事鮮少過問,如遠山高竹,難以親近。</p>
前世我只與他打過兩回交道。</p>
一次是尚書府被抄家前,姜尚書自縊。</p>
姜執(zhí)做主發(fā)還所有下人的賣身契,給了我們自由。</p>
我壯著膽子問他姜府今后會如何。</p>
他答:“朝廷自會明察秋毫�!�</p>
姜執(zhí)臉上并無忐忑,一如既往的平靜,像結(jié)了冰的湖水。</p>
一次就是我被姜季打到重傷,奄奄一息。</p>
本以為早就死掉的姜執(zhí),拖著殘肢出現(xiàn),送我們娘倆最后一程。</p>
不論姜執(zhí)如何從死牢出來的。</p>
起碼三年后,他還活著。</p>
想到這,我搖著扇子,將熬藥的火催得更盛。</p>
也許真是吉人自有天相,兩副藥下去,姜執(zhí)面上有了血色。</p>
精神好些時,也會與我說兩句話。</p>
大多時候,都是他問我答。</p>
我隱去桃瑤的身份,謊稱自己是灶房的婢女,尚書府仆從眾多,姜執(zhí)不疑有他。</p>
知道大公子愛書,他現(xiàn)在行動不便,必然覺得無趣。</p>
我就去找巷里的陳秀才借了本書。</p>
哪知回來,姜執(zhí)就沉了臉色。</p>
“你將這書還回去吧,以后也勿要與此人親近�!�</p>
我不知哪里出了問題,心里惶然,偷偷找了陳秀才識字的兒子給我念了書中幾句。</p>
才聽兩耳朵,我就紅了臉。</p>
一邊在心下念叨著罪過,一邊將書摔在回家的陳秀才臉上。</p>
再見姜執(zhí),我就像做錯了事,不敢言語,只遠遠坐在角落,一片片刮掉竹篾上的毛刺。</p>
我手笨,刺繡做得不好,竹編也不靈動。</p>
前世唯一做熟了的,就是這竹籃。</p>
一天做兩只,就能賣二十文錢,換兩斤米糧。</p>
但對姜執(zhí)的傷病,還遠遠不夠。</p>
我趕工心急,沒有將竹篾處理干凈,毛刺扎進指腹,對著燭火用繡針挑了半天。</p>
煙氣熏眼睛,當我紅著眼眶轉(zhuǎn)身時,姜執(zhí)叫我過去,拿出一物。</p>
“這個應(yīng)該能換些吃食�!�</p>
那枚玉扳指,潤色上乘。</p>
姜執(zhí)躲過搜身、審問,小心將它護到現(xiàn)在,定然不是俗物。</p>
前世,他淪為乞丐,都不曾將它當?shù)簟?lt;/p>
我連忙推脫。</p>
“不用的大公子,我在府中時攢了好些銀子……”</p>
“你的銀子,不是在贖我時都用掉了嗎?”</p>
姜執(zhí)盯著我,烏黑的發(fā)絲垂在肩側(cè)。</p>
像褪盡顏色的水墨畫,簡單干凈,卻界限分明。</p>
“這些天,我有藥,有飯,瑩歌姑娘卻只喝水,若你倒下,誰來管我?”</p>
我后知后覺,是這個理。</p>
翌日,等我高興地拿著扳指往當鋪走去時,被洶涌的人潮推著,才想起今天是姜家問斬之日。</p>
我木然地圍到刑場前,看到監(jiān)斬官正在驗明身份。</p>
姜尚書自縊,姜夫人也病逝多年,刑場上除了姜家兩位公子,只剩下旁支子弟。</p>
念到姜執(zhí)時,我不由捏了把冷汗。</p>
好在獄卒做事靠譜,替代的死囚犯并未被識破。</p>
我心里惦記著街口剛出籠的肉包子,去晚了今天可就買不到了。</p>
轉(zhuǎn)身要走,劊子手扛著大刀,來到姜季身后。</p>
在一一核對姓名、年齡、籍貫等信息后,手起刀落,入目猩紅。</p>
可我非但沒有一絲快意,反倒遍體生涼。</p>
我跟在姜季身邊十年,他化成灰我都認得。</p>
刑場上的囚犯,不是他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