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石門關(guān)閉的剎那，顏靈兒仿佛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脆響。</p>
她被紫瑤半拖半拽地往密道外跑，懷里的念云不知何時醒了，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她，小嘴巴癟了癟，卻沒哭出聲。這孩子從小就乖，像極了李祈云小時候挨了欺負(fù)，只會攥著拳頭往肚子里咽。</p>
“念云不怕，娘在。”顏靈兒用袖子擦了擦眼淚，指尖觸到孩子溫?zé)岬哪橆a，突然想起李祈云臨行前塞給她的那半塊紅糖糕——他總說她吃甜的會蛀牙，自己卻把最甜的那塊偷偷留給她。</p>
密道里的石壁滲出冰冷的水珠，紫瑤一邊揮劍斬斷偷襲的魔藤，一邊急聲道：“夫人，前面就是傳送陣！只要進(jìn)了陣，就能回紫影閣藥谷！”</p>
顏靈兒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腳步卻頓了頓。她回頭望向石門的方向，那里徹底沒了聲響，只有濃郁的魔氣順著門縫往外滲，像無數(shù)只冰冷的手，要將人拖回那片黑暗。</p>
“他……他不會有事的�！彼哉Z，更像是在騙自己。</p>
就在這時，懷中的念云突然伸出小手，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。那里藏著一塊血玉，是當(dāng)年李祈云娘留給她的，說能保母子平安。此刻血玉竟?fàn)C得驚人，表面浮現(xiàn)出淡淡的青芒，與李祈云胸口的青云錄紋路如出一轍。</p>
“這是……”顏靈兒愣住了。</p>
“是青云錄的氣息！”紫瑤眼睛一亮，“李師兄還活著！這血玉能感應(yīng)到他的靈力，青芒沒滅，就說明他還有氣息！”</p>
顏靈兒的心猛地一跳，眼淚又涌了上來，這次卻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。她抱緊念云，跟著紫瑤加快腳步：“快走！我們回藥谷等他，我給他留著最好的療傷藥！”</p>
密道盡頭的傳送陣早已被紫影閣的弟子激活，淡紫色的光暈在陣眼流轉(zhuǎn)。兩人剛踏上傳送陣，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——石門被硬生生撞開了！</p>
骨煞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密道入口，黑袍上沾滿了血跡，臉上的猙獰更勝幾分：“想走？把青云錄留下！”</p>
他抬手拍出一道魔氣，直取顏靈兒后心。紫瑤反應(yīng)極快，轉(zhuǎn)身祭出腰間的鈴鐺，無數(shù)紫色絲線組成屏障，堪堪擋住魔氣�？伤吘怪皇侵�，與元嬰后期的骨煞差距太大，屏障瞬間布滿裂紋。</p>
“夫人快走！”紫瑤嘶吼著，將最后一絲靈力注入鈴鐺，“我來擋住他！”</p>
“紫瑤！”顏靈兒淚如雨下，卻知道不能回頭。她抱著念云，看著傳送陣的光暈將自己吞噬，最后一眼看到的，是紫瑤被魔氣吞噬的身影，和骨煞那雙燃燒著貪欲的眼睛。</p>
傳送陣的眩暈感褪去時，顏靈兒已經(jīng)站在了紫影閣的藥谷。漫山遍野的靈藥散發(fā)著清香，藥爐里的丹藥正在咕嘟作響，可她卻覺得渾身冰冷，像剛從萬丈深淵爬出來。</p>
“夫人！您可回來了！”藥谷的藥童迎上來，看到她狼狽的模樣，嚇得臉色發(fā)白。</p>
顏靈兒把念云交給藥童：“看好孩子，別讓任何人靠近�！彼D(zhuǎn)身走向藥谷深處的冰窖，那里藏著紫影閣最珍貴的療傷圣藥——九轉(zhuǎn)還魂丹。</p>
冰窖里寒氣刺骨，她指尖撫過玉盒里的丹藥，突然想起李祈云小時候總咳嗽，她爹給的止咳藥太苦，她就把藥混在紅糖糕里喂他吃。那時他皺著眉頭咽下去，卻會偷偷把糕渣塞給她，說“靈兒吃甜的，不苦”。</p>
眼淚滴在玉盒上，凍成了小小的冰晶。</p>
就在這時，胸前的血玉突然劇烈發(fā)燙，青芒閃爍不定，像是在傳遞某種訊息。顏靈兒趕緊掏出玉墜，只見玉面上的紋路開始扭曲，漸漸組成一行字：</p>
“骨煞要煉血丹，速帶念云去青云宗，找玄塵……”</p>
字跡寫到一半突然中斷，血玉的青芒瞬間黯淡下去，只剩下冰冷的觸感。</p>
顏靈兒的心沉到了谷底。</p>
她知道，李祈云撐不住了。</p>
***望月城的地下密室早已成了一片廢墟。</p>
李祈云趴在碎石堆里，胸口的傷口深可見骨，靈力像退潮般流失。他能感覺到生命在一點(diǎn)點(diǎn)流逝，眼前開始浮現(xiàn)出幻覺——青石鎮(zhèn)的槐花又開了，顏靈兒蹲在樹下，沖他笑得眉眼彎彎。</p>
“靈兒……”他喃喃低語，伸出手想要觸碰，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碎石。</p>
骨煞站在他面前，用腳踩著他的后背，聲音里滿是不耐煩：“青云錄呢？交出來！否則我現(xiàn)在就去把你兒子的血放光！”</p>
李祈云咳出一口血，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：“你找不到他們的……紫影閣的傳送陣能隨機(jī)跳躍，你就算挖地三尺，也找不到藥谷的位置�！�</p>
“那我就先殺了你，再慢慢找！”骨煞眼中殺意暴漲，魔氣凝聚成爪，就要拍下。</p>
就在這時，李祈云胸口的青云錄突然爆發(fā)出刺眼的青光，將骨煞震退數(shù)步。青光中，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升起，那是個穿著玄色長袍的老者，須發(fā)皆白，眼神威嚴(yán)，竟與青云宗的祖師畫像有七分相似。</p>
“青云脈的后輩，倒是有幾分骨氣�！崩险唛_口，聲音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。</p>
骨煞臉色劇變：“青云子的殘魂？！你竟然還沒消散！”</p>
“托你的福，靠著這小子的精血滋養(yǎng)，老夫總算能出來透透氣�！鼻嘣谱拥臍埢昕聪蚶钇碓�，眼神復(fù)雜，“當(dāng)年我未能護(hù)住青云脈，今日說什么也不能讓你這魔族雜碎毀了最后一絲傳承�！�</p>
他抬手一揮，青光化作無數(shù)利劍，密密麻麻地射向骨煞。骨煞雖然忌憚，卻也不甘示弱，魔氣翻滾，與青光碰撞在一起，整個密室都在劇烈搖晃。</p>
李祈云躺在地上，看著半空中的激戰(zhàn)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——他得活下去，他要去見靈兒，見念云。</p>
或許是求生欲太過強(qiáng)烈，他突然感覺到丹田處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流。那是青云錄的力量，正在被他的精血催化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修復(fù)著斷裂的經(jīng)脈。</p>
“小子，想活下去，就吞下這個！”青云子的殘魂突然扔過來一枚青色的丹丸，“這是老夫最后的靈力所化，能讓你暫時突破到金丹期，能不能逃出去，就看你的造化了！”</p>
李祈云沒有猶豫，一把抓住丹丸塞進(jìn)嘴里。丹丸入口即化，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間席卷全身，經(jīng)脈像是要被撕裂，又像是在重塑。他能感覺到境界在飛速提升，筑基后期、筑基巔峰、金丹初期……</p>
“啊——”他忍不住嘶吼出聲，身體周圍的碎石竟被靈力震成了粉末。</p>
骨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，隨即怒吼道：“找死！”他放棄與青云子纏斗，轉(zhuǎn)而撲向李祈云，想要在他突破的關(guān)鍵時刻將他擊殺。</p>
“休想！”青云子的殘魂擋在李祈云身前，青光暴漲，竟硬生生拖住了骨煞，“小子，快走！記住，青云脈的道，不是復(fù)仇，是守護(hù)！”</p>
李祈云看著青云子的殘魂在魔氣中漸漸變得透明，看著他最后望過來的眼神，那里面有囑托，有期盼，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。</p>
他咬緊牙關(guān)，強(qiáng)忍著突破的劇痛，轉(zhuǎn)身沖向密道深處。他不知道出口在哪，只知道必須活下去，為了青云子的囑托，為了靈兒和念云，也為了那些被他辜負(fù)的時光。</p>
身后傳來青云子殘魂消散的悲鳴，和骨煞瘋狂的怒吼。李祈云沒有回頭，淚水混合著血水從眼角滑落，滴在青石地上，暈開一小片暗紅。</p>
他不知道，在他沖出密室的瞬間，一塊染血的碎玉從他衣襟里掉了出來，玉面上刻著的“云”字，被血浸透，隱隱發(fā)出紅光。</p>
而在千里之外的紫影閣藥谷，顏靈兒正抱著念云站在傳送陣前。藥童遞過來一件染血的青衫，是紫瑤拼死帶回來的。</p>
“夫人，我們真的要去青云宗嗎？”藥童怯生生地問。</p>
顏靈兒撫摸著青衫上的劍痕，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靈力氣息。她抬頭望向青云宗的方向，眼神堅定：“去。他說過，要我?guī)钤迫フ宜�。就算……就算只能看到他的墳，我也要去�！?lt;/p>
她抱著念云，毅然踏入了傳送陣。紫色的光暈再次亮起，這一次，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，是重逢的喜悅，還是另一場絕望的別離。</p>
風(fēng)從藥谷吹過，卷起幾片落葉，像是在為這對顛沛流離的母子，奏響一曲悲涼的離歌。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，一股更強(qiáng)大的勢力，正悄然盯上了這塊青云脈最后的傳承之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