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    杏兒見她沉默，抬起頭往前跪走兩步苦苦哀求，“娘娘，皇上心中真的有您。</p>

    您當(dāng)初出事，皇上扶棺吐血，暈厥了三天三夜，生命垂危，抓著您穿過的衣帶才挺過來。</p>

    這三年，皇上也時時去您喜歡去的地方，做當(dāng)初您喜歡做的事，為此甚至還遭受過不少次賊人暗殺也不曾動搖過！</p>

    知道您或許還活著，皇上那樣殺伐果斷的人都變得慌張起來，將京城的事情交給了國師就急匆匆親自前來，路上生病也不敢停下一日，只怕見不到您！</p>

    不管當(dāng)初有什么誤會，這三年皇上還能空懸后位，一心念您，日夜遭受的這些相思苦難道還不算是懲罰嗎？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哆嗦著唇，眼中失望，“懲罰？你與我自小長大，怎能說出這樣的話？”</p>

    什么時候相思苦也可以成為一種懲罰？</p>

    難道耽誤他運(yùn)用權(quán)謀成了新皇，耽誤他佳人在側(cè)嗎？</p>

    那自己呢？！</p>

    自己挺著肚子受著傷，一無所有的逃亡。</p>

    沒有任何親人。</p>

    若非自己抓住一切機(jī)會活下去，早就是黃土一柸！</p>

    杏兒匍匐在崔令窈腳邊抓住了她的裙角，哭道：“娘娘，奴婢跟您一起長大，即便奴婢為您去死，奴婢也絕不有二話！可是，可是如今奴婢也嫁了人，有了丈夫和孩子......您若是不回去，奴婢的丈夫和孩子......”</p>

    她的話沒有說完，只是不住的磕頭，直到頭上有了點(diǎn)點(diǎn)淤血也沒有停止。</p>

    “娘娘，求您給奴婢的丈夫和孩子一條生路吧！奴婢的孩子，如今也只有兩歲，他說，等著奴婢回去以后，還要給奴婢準(zhǔn)備生辰禮，要好好陪奴婢。您也是有孩子的人，奴婢只求，您能夠給他們一條生路！”</p>

    一道閃電劃過，面前的杏兒，也和記憶之中有些不同了。</p>

    崔令窈感覺心驚。</p>

    墨厭舟對人心的把控，讓她只覺恐懼。</p>

    見崔令窈沒說話，杏兒低聲道：“......從前您不在，皇上對大人他們很好。若是您不愿意回去，大人他們，又該如何安享晚年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怎敢......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顫抖著聲音，用盡全力狠狠地一耳光抽在了杏兒的臉上，杏兒沒躲開，只是默默地流淚重新跪好。</p>

    崔令窈腳步踉蹌著，腦子一片空白。</p>

    等她終于到了旁邊墨厭舟在的小屋，看見的是墨厭舟低眉給在在用帕子擦臉。</p>

    那樣的溫柔專注，跟剛剛她所面對的人截然不同。</p>

    她的心中生出無限的恨意，比之之前傷口疼痛輾轉(zhuǎn)難眠的夜晚想起他時的恨意更為綿稠。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他，自己又怎么會是如今的下場，他怎么那么好意思又用自己身邊的人來威脅自己？</p>

    墨厭舟抬起頭，只見燈火明滅中，崔令窈一如初見那般。</p>

    只是晃神一瞬，墨厭舟的眼神便就清明起來，低頭為沉沉睡去的在在蓋好了被子，這才起身到了廊下。</p>

    崔令窈住的這個院子不算大，回廊也顯得有些簡陋，此刻卻因?yàn)槟珔捴壅驹谶@兒，硬生生多出幾分的詩情畫意。</p>

    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擺，墨厭舟沒有絲毫的在意，反倒是看著崔令窈輕笑，“跟我第一次見你時候沒什么區(qū)別。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攥著自己的袖子，許久，這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道：“放過他們吧�！�</p>

    墨厭舟看向她，微微彎下身子，用手指分外溫柔的將她腮邊的淚擦拭去，道：“不是我放不放過他們，阿窈，他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。你愿意他們活，他們自然就能夠得到無上榮寵。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僵硬著身子沒有動。</p>

    墨厭舟靠近她，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，聲音似乎帶著愉悅的笑意，“明日雨停，我們就走。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想拒絕，可杏兒的那些話在自己的腦海中幽幽回轉(zhuǎn)，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。</p>

    她往后退了幾步，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先去陪在在�！�</p>

    聽見落鎖的聲音，墨厭舟的神色也冷淡了下來，神色晦暗，叫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心思。</p>

    一夜風(fēng)急雨驟，崔令窈眼睜睜的熬到了天亮，那聲音才漸漸歇了。</p>

    在在醒過來看見崔令窈醒著，完全忘記了昨日的事情，奶聲奶氣的說想吃她親手做的包子。</p>

    看見崔令窈的精神差，小家伙爬起來抱住了她的脖子，肉乎乎的小手摸著她的臉，“娘親是不是又疼啦？在在給娘親呼呼，等在在出息了，娘親就再也不用吃苦啦。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的眼睛一熱，幾乎要落下淚來。</p>

    她抱住女兒，親了親她的額頭，道：“在在在娘親身邊，娘親就不疼了�！�</p>

    母女二人還在說話，門口傳來了敲門聲，徐明的聲音透過了門板，道：“夫人，請用飯�！�</p>

    在在大眼睛疑惑的看著陡然緊張的崔令窈，手腳并用的跳下床來到了門前打開了門，看著眼前熟悉的臉，昨夜的記憶一下子就復(fù)蘇了，嘴一瞥就哭了起來。</p>

    崔令窈連忙下床要去哄在在，卻有人先她一步將在在抱住了。</p>

    墨厭舟一邊輕輕拍著在在的背，一邊有些生硬道：</p>

    “別哭�！�</p>

    在在愣了一下，哭的更大聲了。</p>

    她一邊哭一邊掙扎要崔令窈抱，崔令窈也已經(jīng)過來了，伸出手在在就一頭扎過來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“壞人，欺負(fù)娘親，壞！”</p>

    墨厭舟緊緊抿著唇，看著崔令窈安撫女兒，等到她哭聲漸弱，這才道：“我是你爹爹，不會欺負(fù)你娘�！�</p>

    在在抱著崔令窈的脖子不肯看他，甕聲甕氣，“我爹爹早就死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誰說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要是爹爹沒死，怎么可能讓娘親吃那么多苦？”</p>

    聽見這句話，墨厭舟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回應(yīng)。</p>

    他別開眼，道：“我讓人準(zhǔn)備好了吃食，過來吃點(diǎn)東西吧。”</p>

    崔令窈沒什么胃口，并不想過去，可杏兒已經(jīng)滿眼愧疚的過來了。</p>

    她也不敢看崔令窈，只是柔聲對在在道：“你那樣喜歡你娘親，就勸勸你娘親吧。</p>

    今日的早飯，準(zhǔn)備了水晶包和一些鴿子湯，你娘親吃著對身體好�！�</p>

    在在擦了一把臉上未干的淚，抱著崔令窈小聲道：“娘親不喜歡他們，在在也不喜歡，在在也不吃�！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