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    世子在寢殿守了房侍書一夜。</p>

    我隔天起身時，將素日穿的用的讓春意打包好。</p>

    帶著狀紙出了門，迎面盛弘跑了過來。</p>

    “弘兒怎么還沒去上學(xué)？”</p>

    “母親，你為何要逼死侍書先生？你真狠心。弘兒不要你做娘親了，我要侍書先生做我娘�！�</p>

    小小的人說出的話卻像刀子一樣。</p>

    我蹲下身子，看到他衣裳都沒穿戴齊整，替他系好的腰上的帶子：</p>

    “是啊，侍書先生更像你娘親，以后你就跟著她，好好讀書�！�</p>

    他沒想到我會這么快答應(yīng)，眼神有些錯愕。</p>

    “弘兒，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，還是自己家里的丫鬟，我娘是夫人的陪嫁，在你外祖父醉酒時失了身子，生下我，是你母親，心疼我被下人磋磨，在我娘死后，求了你外祖父，將我的名字記在了族譜上。</p>

    我到死都會感激她，這也是為什么我無怨無悔照顧你六年�？墒悄赣H累了，既然你和你父親都喜歡侍書姑娘，母親會給她騰位置的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起身要離開時，感覺衣角被人拽住。</p>

    我回身，看著他眼神倔強地望著我，深吸一口氣都感覺用盡了最后的耐心：</p>

    “弘兒，你嫌棄母親不認字，可是我只是一天沒管你，你便連衣服也沒人用心為你穿戴了，日后，我不在，便沒有人會將你當(dāng)成孩子了，你要學(xué)會靠你自己在這偌大的侯府生活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我才不怕，父親疼我，祖父也疼我，我是侯府未來的希望，才不會被你嚇唬住�！�</p>

    出于他小小的自尊心，他嘟著嘴，不肯說出一句挽留我的話。</p>

    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了我的照顧，他會過得更好。</p>

    他重重地推開我，跑到了月洞門：</p>

    “你走吧，走了就再也別回來�！�</p>

    春意看不下去，要教育盛弘時，我按住了她。</p>

    看著盛弘跑開。</p>

    快步出門，套了馬車，戴上帷帽，直奔衙門而去。</p>

    府尹拿著我的狀紙，又看看我。</p>

    試圖做一個和事佬。</p>

    “夫人，您和世子恩愛多年，京城誰不夸夫人賢良淑德，又怎么會鬧到要和離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大人，去意已決，請大人按規(guī)矩辦事吧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卸下帷帽，眼神果決地看著他。</p>

    “按大夏律法，夫人需要受二十笞刑，嫁妝全部歸夫家所有，夫人若是想好了，本官才好決斷�！�</p>

    我點頭，官差已經(jīng)打出了拇指粗細的荊條在一旁等候著。</p>

    我趴在木凳上，背上忽然一陣銳痛感襲來，</p>

    背上似乎瞬間裂了口子，血順著衣裳流了下來。</p>

    咬咬牙，將隨身的帕子咬在嘴里。</p>

    “啪……”</p>

    一下一下數(shù)著。直到十五下的時候，我感覺已經(jīng)看不清楚身下的板凳，汗珠模糊了視線。</p>

    “女子遭受笞刑，這是多大的決心，要受這罪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聽說是永安侯世子夫人，在這鬧和離呢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真是丟人啊，一個女子，不在家相夫教子，竟敢跑到公堂上胡鬧啊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“聽說原是個庶女，侯府夫人哪里是誰都能當(dāng)?shù)�，估計也是被欺負死了，才想了這個法子�！�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“五”</p>

    “四”</p>

    “三”</p>

    “二”</p>

    “一……”</p>

    咬著帕子已經(jīng)無法忍受時，春意遞上了自己的胳膊。</p>

    我推開她，咬住自己的胳膊。</p>

    我要牢牢記著這份疼。</p>

    腦海里浮現(xiàn)出阿娘的模樣。</p>

    “阿梨，你的命不賤，無論何種境遇，都要記著，好好活著，為自己活著�！�</p>

    最后一鞭子打下去時，我不由自主叫出了娘。</p>

    “夠了，夠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春意數(shù)著最后一鞭子，見我就要滑落木凳，立刻上前來，扶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子。</p>

    府尹大人將蓋了大印的和離書交給我手上時。</p>

    我挺著身子接了過來。</p>

    府衙外卻傳來了烏泱泱的腳步聲。</p>

    從未將我當(dāng)成女兒的父親，</p>

    從未將我當(dāng)成妻子的盛長安，</p>

    還有在我膝下養(yǎng)了六年的盛弘。</p>

    他們將目光落在我鮮血淋漓的背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