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1
入職第三個月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同事們都在背后喊我“老梆子”。</p>
這綽號的源頭，是蘇晚晴那位眼高于頂?shù)闹怼?lt;/p>
因為我今年已經(jīng)32歲，卻還攥著八年長跑的戀愛證，遲遲等不到那枚紅本本。</p>
我質(zhì)問蘇晚晴：“你手下叫我老梆子，你知道嗎？”</p>
她連眼皮都沒掀一下：</p>
“子寧就那樣，心直口快開個玩笑。你都32了還跟小伙子計較？”</p>
接著又看著我輕笑一聲，</p>
“你別說，還真挺形象�！�</p>
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，原來我八年的青春，在她眼里不過是段可供消遣的笑料。</p>
我轉身離開，提了離職還拉黑了她所有聯(lián)系方式。</p>
可那個永遠從容的女人卻慌了神。</p>
“顧言之，求你回來�！�</p>
01</p>
第一次清晰地聽到“老梆子”這三個字，是在周一的公司例會上。</p>
沈子寧垂著眼眸聽我的訓斥，眼眶通紅。</p>
休會的空檔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。</p>
“果然是老梆子，就愛欺負年輕帥氣的小伙子�！�</p>
聽了這話我思維一滯。</p>
一石激起千層浪，背后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。</p>
“拿著雞毛當令箭，對著人小伙子撒氣�！�</p>
“都32了，還死攥著八年長跑不撒手，可真夠執(zhí)著的。”</p>
我放下杯子，會議室里死寂了一瞬。</p>
無數(shù)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，好像我才是那個罪人。</p>
沈子寧用紙巾按了按微紅的眼角。</p>
“顧總監(jiān)，數(shù)據(jù)我會再仔細核對�！�</p>
“不是核對，是重做�！�</p>
我強行忽略心里的刺痛，冰冷開口。</p>
“明天早會前，我要看到準確無誤的分析報告和補救方案�！�</p>
我的目光掃過他，也掃過那些看戲的人。</p>
“散會�！�</p>
我率先起身，走出會議室。</p>
身后，細碎的議論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。</p>
這一次，更加肆無忌憚。</p>
“裝什么裝，不就是靠蘇總才坐上總監(jiān)位子？”</p>
“老梆子發(fā)威了，嘖嘖，中年危機提前了吧？”</p>
回到辦公室，電腦提示我收到內(nèi)部系統(tǒng)的一封郵件。</p>
我打開，標題醒目：</p>
“關于優(yōu)化管理層溝通方式及關注員工心理健康的建議”。</p>
發(fā)件人是人事總監(jiān)，但我知道這背后是誰的手筆。</p>
沈子寧的眼淚，果然比我的業(yè)績報告更有分量。</p>
我冷哼一聲關上頁面，蘇晚晴的內(nèi)線電話就打了進來。</p>
她的聲音帶著安撫般的慵懶和漫不經(jīng)心：</p>
“言之，會上火氣不小�。堪研』镒佣颊f哭了�！�</p>
“子寧年紀小經(jīng)驗不足，難免出錯，你多擔待點嘛。”</p>
電話那頭還隱隱傳來時不時的抽泣聲。</p>
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，語氣盡量平靜，</p>
“沈子寧這次的基礎數(shù)據(jù)錯漏百出，直接影響公司季度財報�！�</p>
“哎呀，工作嘛，疏漏免不了的�！�</p>
她輕描淡寫，</p>
“子寧最近狀態(tài)不好，好像是腸胃炎犯了。你也體諒一下�！�</p>
“對了，晚上一起吃飯？新開的那家日料，位置都訂好了。”</p>
02</p>
下了班，坐上蘇晚晴那輛熟悉的白色跑車，我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一點。</p>
“小伙子嘛不懂事，你多教教，算給我個面子，好不好？”</p>
她明擺著一副求人的態(tài)度。</p>
我沒過多計較，放了她一馬。</p>
包間里沈子寧干凈利落，儀表俊朗。</p>
看到我們進來，他立刻站起身，</p>
“蘇總，言之哥，我怕你們等菜無聊先點了，你們看看合不合口味？”</p>
我抬眼望向蘇晚晴，她卻直接坐在了沈子寧身邊，笑著說，</p>
“子寧怕你還在生氣，特意過來賠罪的，你看人多懂事�！�</p>
沈子寧殷勤地給我倒了一杯清酒，舉杯對我，</p>
“言之哥，都是我不好，害你被數(shù)據(jù)氣到，還連累你被大家議論......不說了，我自罰一杯！”</p>
他一飲而盡，臉頰瞬間飛起紅暈，更加俊朗可人。</p>
蘇晚晴贊賞地看了他一眼，接著隨口問道，</p>
“言之還能被大家議論？怎么議論的？”</p>
沈子寧抿嘴一笑，</p>
“蘇總，這話呀，您還是直接問言之哥吧，我不好說的�！�</p>
蘇晚晴又轉向我，目光帶著濃烈的探究。</p>
我對著她，語氣平靜，“你手下的人，叫我老梆子�！�</p>
蘇晚晴卻連眼皮都沒掀一下，大笑道，</p>
“子寧不就是想跟你開開玩笑套套近乎，你還當真了？”</p>
接著又認真看著我哂笑一聲，</p>
“跟你還真是......很像。”</p>
我看著那張朝夕相處了八年的面龐，突然覺得無比陌生。</p>
“蘇晚晴，這真的......很好笑嗎？”</p>
“聽到我被叫老梆子，你真的覺得很好笑？”</p>
氣氛突然一時間滯住。</p>
沈子寧作勢要起身，眼眶泛紅。</p>
“蘇總，是不是我在這里礙眼了？我馬上走，你們聊......”</p>
“子寧坐下！”</p>
蘇晚晴按住他的手腕，隨即不耐煩地看向我，</p>
“顧言之，子寧誠心道歉，你別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？不過一個外號而已，有必要這么較真嗎？”</p>
我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。</p>
我看著蘇晚晴那只按在沈子寧手腕上的手，突然覺得可笑。</p>
八年時光構筑的信任和愛意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。</p>
“好，很好�！�</p>
我忽然笑了起來。</p>
我拿起面前那杯沈子寧倒的清酒，</p>
“這杯賠罪酒，我消受不起�！�</p>
說罷，我沒有再看他們難看至極的臉色，快步走出。</p>
03</p>
次日，我需要幾份銷售部最新數(shù)據(jù)向大老板匯報。</p>
工作郵件發(fā)出后卻石沉大海。</p>
我直接去找人，得到的回復出奇一致：</p>
“不好意思，沈助理說蘇總有急用，讓我們先整理給他。”</p>
“子寧哥說這些數(shù)據(jù)蘇總還沒過目，暫時不能給您�！�</p>
“您找子寧哥確認一下吧，我們聽他安排�！�</p>
我剛轉身，背后的嗤笑立刻卷土重來。</p>
“老梆子再怎么狂，還不是要靠我們！”</p>
“我看直接叫外五縣西裝褲算了，心比天高，命比草賤！”</p>
我立刻撥打蘇晚晴的電話，無人接聽。</p>
這故意的失聯(lián)，無異于羞辱。</p>
我直接找到蘇晚晴的辦公室。</p>
卻看到蘇晚晴整個人陷在沈子寧懷里，親密至極。</p>
見我進來，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煩躁。</p>
“一點規(guī)矩都沒有，進來怎么不敲門？”</p>
我的目光直直看著她，聲音冰冷。</p>
“蘇總，我需要銷售部最新數(shù)據(jù)做匯報。”</p>
她的眉頭擰得更緊，</p>
“不是說了數(shù)據(jù)我這邊要先用。你急什么？”</p>
她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</p>
“子寧做事細心要再梳理一遍，免得你又因為一點小錯大動肝火�！�</p>
“一點小錯？”</p>
我?guī)缀跻湫Τ雎暎?lt;/p>
“蘇晚晴，他錯的是直接影響千萬級項目決策的關鍵數(shù)據(jù)！”</p>
沈子寧眼眶立刻紅了，聲音帶著極度的委屈，</p>
“言之哥，我知道我笨，比不上您，但我是真的已經(jīng)很努力了......”</p>
“子寧，不是你的錯！”</p>
蘇晚晴立刻攬住他的肩膀，語氣溫柔，</p>
當她再轉向我時，眼神帶上了一絲厭惡，</p>
“顧言之！你有完沒完？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！你現(xiàn)在真是越來越像個老梆子了！”</p>
這三個字公然從她嘴里說出口，我一下子愣了。</p>
她全然無視我受傷的眼神，聲音越來越大，</p>
“工作做不好，整天還無理取鬧！說你老梆子都是輕的！”</p>
“你看人子寧多謙虛！我也是為你好才這樣說！”</p>
沈子寧拉住蘇晚晴的手，表情得意。</p>
“好，蘇總，我明白了。數(shù)據(jù)，我自己想辦法。”</p>
我轉身，身后隱約傳來蘇晚晴刻意放柔的安慰聲，</p>
“子寧別哭，別理他，他就是嫉妒你，心理扭曲......”</p>
04</p>
羞辱并未停止，反而愈演愈烈。</p>
蘇晚晴的縱容給沈子寧還有那些看客們免罪金牌。</p>
“老梆子”這個外號也變成了半公開的戲謔。</p>
兩個新來的實習生看到我，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。</p>
其中一個聲音剛好能被我聽見，</p>
“快走快走，老梆子來了，小心被啄�！�</p>
“聽說專門有群......嘻嘻，你進了嗎？”</p>
“沒呢沒呢，快拉我。”</p>
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發(fā)生。</p>
終于在一次項目匯報會上徹底爆發(fā)。</p>
上次我匯報的失利讓大老板頗為不滿。</p>
所以這次我提前做好了萬全準備。</p>
然而就在會議開始前十分鐘，蘇晚晴帶著沈子寧走了進來。</p>
“子寧對這個項目也跟了很久，這次匯報讓他來，你補充�！�</p>
我試圖據(jù)理力爭，</p>
“蘇總，這個項目從立項到執(zhí)行一直是我負責，我最清楚�！�</p>
蘇晚晴嗤笑一聲，瞥了我一眼，</p>
“你清楚？那上次匯報是誰讓大老板失望的？”</p>
接著她又用鼓勵的眼光看向沈子寧，</p>
“子寧，準備開始吧�！�</p>
沈子寧立刻上前，熟練地把他的U盤插入電腦。</p>
接下來的匯報蘇晚晴聽得頻頻點頭，表情欣慰。</p>
我全程冷眼旁觀，不發(fā)一言。</p>
就在他切換窗口的時候，失手點開了電腦右下角。</p>
他的個人微信界面立刻被同步投放在會議屏幕上。</p>
置頂?shù)氖且粋�極其扎眼的群聊，群名赫然：</p>
【老梆子觀察日記】</p>
里面是我被偷拍的各種照片，以及點評。</p>
“老梆子又穿西裝褲又喝咖啡的，生活品質(zhì)可真高呀！”</p>
“還不都靠蘇總養(yǎng)著？都八年了，要我早把他甩了！”</p>
隔著屏幕，我都能感受到沈子寧的茶味：“你們別這樣說了�！�</p>
下面蘇晚晴緊接了一句：子寧你離老梆子遠點，免得他又找你麻煩。</p>
我看向蘇晚晴，她的表情若無其事，甚至還帶了些許笑意。</p>
我心如死灰，八年心甘的付出就是個完完全全的笑話。</p>
沒等會議結束，我就找人事提交了辭呈。</p>
當我抱著東西迎面撞上說笑的蘇晚晴和沈子寧，</p>
蘇晚晴的目光緊跟著我，卻沒有開口。</p>
我在心中說，蘇晚晴，再見，再也不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