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冷寂的話像把鈍刀，剜疼了郭欣雅。</p>
她攥緊手心啞然道：“這牌位……是給我自己刻的。”</p>
話落，喉間涌上一股腥甜。</p>
她咬緊牙關(guān)，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，她不要他看見。</p>
“牌位自有皇家工匠來刻，不必多此一舉�！�</p>
林風宸抬腳，一腳踏裂她刻好的牌位折斷，一分為二。</p>
他剛一走。</p>
深入骨髓的痛沖她襲來，她再忍不住嘔出一口血。</p>
暗紅刺目。</p>
沒走遠的林風宸微微側(cè)目了瞬，最終沒有回頭。</p>
等郭欣雅回到宮中時，一眾太醫(yī)早已候在殿內(nèi)。</p>
為首的張?zhí)t(yī)恭敬道：“太妃，是林相吩咐，我等為您看病�！�</p>
小春又驚又喜：“太妃，林相他心里……是仁慈的，見您嘔血竟派了這么多太醫(yī)來為您瞧病……”</p>
郭欣雅眉心微蹙緊：“不必了，郭欣雅無礙�！�</p>
婉拒卻無用，一碗黑色湯藥遞到眼前，張?zhí)t(yī)率眾人俯首跪于郭欣雅身前。</p>
“請?zhí)嬎�！�?lt;/p>
“此去泉臺與先帝相會，干干凈凈去，才能好好服侍先帝�！�</p>
“干凈？”郭欣雅怔然不解問：“是何意？”</p>
張?zhí)t(yī)微微抬首，平視的目光正對她小腹。</p>
原來林風宸看到她作嘔，請眾太醫(yī)來瞧病是假，是生怕她懷孕有求生念頭，來就絕她求生的念想才是真的啊。</p>
從前只聽人說他手段狠辣，冷血無情。</p>
郭欣雅不以為意，這一刻才真有了實感。</p>
唇邊蔓延苦澀，郭欣雅閉眼失笑，可她身體里的，育的不是血脈，是寒毒。</p>
先帝去世前，已經(jīng)不能人事，久病心里成疾，疾癥發(fā)作時便喂她飲下寒毒。</p>
美其名同甘共苦。</p>
而今，毒入六腑，郭欣雅再無生機。</p>
她還是飲下了那碗苦藥，不為身后名，只愿林風宸能放下心來。</p>
太醫(yī)們撤去，小春沒忍住哭出聲：“林相好沒理由好過分。太妃為何不告知林相，您從未移情更未曾讓陛下碰過身子！”</p>
她擠出苦澀笑容，擦去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。</p>
“不必說，說也無用�！�</p>
她將身死已成定局，他要成親亦是定局。</p>
已然下定的事又何必去說。</p>
窗柩外，曉風殘月，月圓人難全。</p>
……</p>
是以夜色沉沉，郭欣雅卻輾轉(zhuǎn)難眠。</p>
小春捧著暖爐走近，勸她早些安寢。</p>
郭欣雅卻推開窗欞，瞧著銀裝素裹的梅園輪廓，生出一念：“我想去梅園看看�！�</p>
“可今年又逢寒霜凍，滿園的梅花也被凍死了。”</p>
小春攔不住郭欣雅，只好為她披上外袍。</p>
郭欣雅記得那年。</p>
那年她院中的梅花被凍死，枝椏光禿，不見半點紅意。</p>
跟林風宸說起時，她滿腔遺憾，說沒有紅梅的冬天是蒼白的。</p>
就在與他話別后的七日，她院中的寒梅竟再度盛開，紅意滿園。</p>
郭欣雅穿梭梅園喜不勝收賞梅時，林風宸頂著一頭白雪驚喜跳到她面前，問她喜歡不喜歡。</p>
原來為救活她這滿園寒梅，他纏著宮中花匠移來數(shù)百綻放的新梅。</p>
他趁郭欣雅睡時連夜種下，雙手都凍得生了瘡。</p>
在他抑不住的咳嗽聲中，郭欣雅抽抽噎噎，怨他愚笨，幾株花而已，來年再開便是。</p>
不知覺間，濕潤的紅梅飄落手心。</p>
她再抬眸，只見滿園紅意，寒梅綻放。</p>
真美啊。</p>
遠處，一行婢女身影緩緩行過，其中一人低聲道：“仔細些，這些寒梅是林相親自帶人養(yǎng)活的，可不能再被凍壞了。”？？</p>
郭欣雅的心好像被一根細細的絲線扯住了。</p>
是他？</p>
然而，下一瞬就聽身旁婢女附和：“林相對雪芙小姐真好。”</p>
“雪芙小姐明日在家中設(shè)梅花宴，林相便親自照料宮中寒梅，要明日折了去做賀禮呢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