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放學時，雨下得更大了。舒棠音抱著書包往校門口跑，路過香樟樹時，看到岑墨撐著把黑色雨傘，蘇晚站在他身邊，兩人共用一副耳機聽歌。雨水順著傘骨往下滴，在他們腳邊匯成小小的水洼，倒映著緊緊挨著的影子。</p>
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圖書館，岑墨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時，也曾有過這樣近的距離。只是那時的暖意，此刻都變成了扎人的碎片。</p>
“音音！快來！”林薇薇舉著傘在公交站臺喊她。</p>
舒棠音跑過去，雨水打濕了劉海，貼在額頭上有點癢。公交車進站時，她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，岑墨正彎腰替蘇晚系松開的鞋帶，黑色雨傘傾斜著，把兩人罩在小小的晴空里。</p>
“別看了，”林薇薇把紙巾遞給她，“有些人啊，就像天上的星星，看著亮，其實離得遠著呢�！�</p>
公交車發(fā)動時，舒棠音把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。雨刷器左右擺動，把岑墨和蘇晚的身影晃成模糊的光斑。</p>
回到家，爸爸還沒下班，媽媽正在廚房煮姜湯，看到她淋成落湯雞，趕緊拿來毛巾：“怎么不帶傘？是不是又忘了？”</p>
“嗯�！笔嫣囊艚舆^姜湯，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，心里卻還是涼的。</p>
“對了，”媽媽擦著手從廚房出來，“今天蘇醫(yī)生給我打電話，說她女兒跟你同一屆，好像是在別的班，叫蘇晚，讓我多照顧著點�！�</p>
舒棠音端著碗的手猛地一抖，姜湯灑在虎口上，燙得她差點把碗扔掉。原來蘇晚的媽媽，就是給媽媽單位隔壁科室的醫(yī)生。這個世界真小，小到連呼吸都帶著躲不開的巧合。</p>
“怎么了？燙著了？”媽媽趕緊拉過她的手用涼水沖，“那孩子看著文靜，聽說學習很好，你多跟人家學學�！�</p>
“嗯�！笔嫣囊舻拖骂^，看著虎口上的紅印，忽然覺得有點可笑。上一世她把蘇晚當成假想敵，處心積慮地想超過她，卻不知道她們之間早就有這樣的聯(lián)系。</p>
晚飯時，手機突然響了。舒棠音看到屏幕上跳動的“岑墨”兩個字，心臟猛地一跳，差點把筷子掉在地上。</p>
“誰啊？”媽媽隨口問。</p>
“同……同學�！彼置δ_亂地跑到陽臺，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。</p>
“筆記收到了嗎？”岑墨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，背景里有蘇晚的笑聲，“你不相信我�！�</p>
“收到了，謝謝，明天還給你�！笔嫣囊粑罩謾C的手指有點抖，“你……好點了嗎？”</p>
“好多了，”他頓了頓，“下午的題……抱歉，讓你難堪了�！�</p>
“沒事�！笔嫣囊敉鴺窍卤挥晁驖竦南阏翗洌鋈挥X得很累，“沒別的事我先掛了，要吃飯了。”</p>
“等等，”岑墨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急，“周末的輔導(dǎo)……”</p>
“我可能去不了了，”舒棠音打斷他，聲音輕得像雨絲，“我媽給我報了補習班，時間沖突了�！�</p>
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，久到舒棠音以為信號斷了。就在她要掛電話時，聽到岑墨低聲說：“哦，好。那……你好好學�！�</p>
“嗯�！彼w快地掛了電話，靠在陽臺的欄桿上，雨水打在臉上，涼絲絲的。遠處的路燈在雨霧里暈成一團暖黃，像極了那天在圖書館看到的光暈，只是此刻再看，只剩下刺眼的模糊。</p>
舒棠音回到房間，從書包深處翻出岑墨的筆記。她把便利貼一張張撕下來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。動作很輕，卻像卸下了千斤重擔。</p>
舒棠音翻開數(shù)學課本，在“圓錐曲線”那頁畫了個小小的笑臉——就像岑墨在筆記上畫的那樣。</p>
也許這樣也挺好，她想。做回普通同學，不用再緊張他的目光，不用再猜測他的心思，安安靜靜地準備高考，像媽媽說的那樣，把心思放回正道上。</p>
只是為什么，心臟會像被雨水泡過似的，沉甸甸地發(fā)疼呢？</p>
那晚的雨下到后半夜才停，舒棠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，直到天快亮時才淺淺睡去。夢里全是模糊的片段：圖書館暖黃的燈光下，岑墨低頭講題的側(cè)臉；香樟樹下，他和蘇晚共撐一把傘的背影；還有自己撕便利貼時，指尖傳來的澀意。</p>
鬧鐘響時，窗外已經(jīng)放晴，空氣里帶著雨后特有的清新。舒棠音洗漱完走到客廳，爸爸已經(jīng)去上班，好像自己很久沒有見到爸爸。媽媽正把煎好的雞蛋放進盤子里：“今天天氣好，把昨天淋濕的校服拿到臟衣簍，別悶出味道了�！�</p>
“嗯�！彼龖�(yīng)了一聲，轉(zhuǎn)身回房間拿校服。打開衣柜時，目光無意間落在了角落里的黑色外套上——那是上次在圖書館，岑墨披在她肩上的校服。外套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，像極了他身上的味道。舒棠音伸手碰了碰，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瞬間清醒，她把外套往衣柜深處推了推，像是要把那段溫暖的記憶也一并藏起來。</p>
到學校時，早讀課還沒開始。舒棠音剛走到座位旁，就看到岑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手里拿著一疊資料，似乎在等她。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，腳步也頓住了。</p>
岑墨聽到動靜，抬頭看向她，眼神里帶著一絲復(fù)雜：“筆記……你還沒還我�！�</p>
“哦�！笔嫣囊糈s緊走到座位上，從書包里拿出筆記遞給他，聲音平淡得像在跟普通同學說話，“謝謝你�！�</p>
岑墨接過筆記，手指在封面上頓了頓，似乎想說什么，可最終還是只說了句：“沒事�！彼酒鹕�，轉(zhuǎn)身回了自己的座位，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跟她聊幾句，也沒有再提起周末輔導(dǎo)的事。</p>
舒棠音看著他的背影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，悶悶的。她拿出語文課本，假裝認真地朗讀，可目光卻總?cè)滩蛔⊥鼻胺筋�。岑墨正低頭看著書，側(cè)臉在晨光里顯得有些冷淡，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溫和。</p>
課間休息時，林薇薇湊過來，壓低聲音問她：“音音，你跟岑墨是不是吵架了？我剛才看他跟你說話的時候，臉色不太好。”</p>
“沒有啊，”舒棠音勉強笑了笑，“就是覺得學習太忙了，不想再分心�！�</p>
林薇薇看了她一眼，沒再多問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不管怎么樣，你開心就好。要是有什么事，記得跟我說�！�</p>
舒棠音點點頭，心里暖暖的。她知道林薇薇是擔心自己，可有些情緒，終究還是要自己消化。</p>
接下來的幾天，舒棠音刻意避開了岑墨。早上不再提前到學校，放學也總是跟林薇薇一起走，遇到岑墨時，也只是禮貌地點點頭，沒有多余的交流。岑墨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疏遠，沒有再主動找她，兩人就像兩條原本快要交匯的線，又慢慢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上。</p>
放學時，舒棠音收拾好書包，跟林薇薇一起走出教室。剛走到校門口，就看到岑墨和蘇晚并肩走在前面，蘇晚手里拿著一個冰淇淋，正笑著跟岑墨說著什么，岑墨的嘴角也帶著淡淡的笑意。</p>
“別看了，”林薇薇拉了拉她的胳膊，“前面有賣烤紅薯的，我請你吃，暖乎乎的，吃了心情就好了�！�</p>
舒棠音點點頭，跟著林薇薇走向賣烤紅薯的小攤。熱乎乎的紅薯拿在手里，暖意順著指尖傳到心里，可那份失落卻怎么也散不去。</p>
回到家，舒棠音把書包放在桌上，拿出數(shù)學課本。翻到“圓錐曲線”那一頁時，她看到了自己畫的那個小小的笑臉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澀。她拿出筆，在笑臉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太陽，像是在給自己打氣。</p>
她知道，放下一段心動很難，可她更清楚，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高考。與其在患得患失中浪費時間，不如把心思放在學習上，讓自己變得更優(yōu)秀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