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沈妱捧著那沉甸甸的荷包回了自己的屋子。</p>
身為二品女官,她不用和普通的宮女擠大通鋪,和另一名女官同住一間屋子。</p>
屋子的空間不大,兩張拔步床就將屋子塞得幾乎沒什么下腳地方,屋子的正中間還有一張四方桌。</p>
她進屋后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涼茶壓壓驚,繼而將視線放在了那荷包上。</p>
雪青色蜀錦做的荷包,上面繡麒麟暗紋,一看就知道荷包的主人身份不凡。</p>
她打開荷包一看,里面都是賞人用的小金珠,大小不一,但都顆顆飽滿圓潤。</p>
沈妱微微掂量了一下,大約有三十兩左右。</p>
沈妱想不明白蕭延禮為什么會糾纏她,目前蕭延禮還沒有動作,她只能靜觀其變,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了。</p>
“吱呀”一聲,推門聲響起,是她的室友知夏回來了。</p>
“裁春姐姐,我剛剛去領這個月的信件,將你的也帶回來了!”</p>
沈妱道謝,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拆開看了起來。</p>
這是母親和妹妹的來信,妹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,諸如天涼了,桂花開了,她和母親打了桂花釀了蜜,下一次傳信的時候就能托公公給她捎一小罐進來。</p>
又諸如她的年紀快到了,主母開始給她相看人家。</p>
看到這里,沈妱的眸色沉了沉。</p>
她對主母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進宮那一日,主母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物,她料定自己有去無回。</p>
以她對自己和母親的厭惡程度,沈妱不覺得她會給妹妹相看到什么好人家。</p>
她在等,等皇后娘娘定下出宮的日期,快快回到母親和妹妹的身邊,保護她們!</p>
“咦,這個荷包怎么那么眼熟?”</p>
沈妱收回思緒,急忙將信件和荷包一起收好,放進自己的妝奩里。</p>
“是貴人賞的。”</p>
知夏眉梢微揚,沒再問了。</p>
在宮里當差,貴人總是會打賞些讓下面的人做些小事。</p>
當然,這些事都不能為外人道。</p>
知夏也不是個蠢的,自然不會明面上再問下去。</p>
沈妱提心吊膽地過了兩日,這期間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做那該死的香囊,每每動工又覺得氣悶。</p>
一想到蕭延禮那雙上挑的丹鳳眼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她的時候,她就難掩心中的憤怒,拿起剪刀將繡了一半的蓮花剪了個七零八落。</p>
伺候的小宮女都不明所以,小心翼翼地打量沈妱,暗忖裁春姐姐脾氣不是最好了嗎?</p>
“娘娘這是給了裁春什么活,她這幾日好煩躁�!�</p>
“可能是來月事了,我聽說年紀大不嫁人的姑姑每次來月事都特別暴躁�!�</p>
“哦哦哦,我也聽說過,說是女子到了歲數,如果不陰陽調和,就會性情大變。原來是真的!”</p>
偷聽到的沈妱:“......”</p>
白日里絞了花樣,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,她怕蕭延禮忽然跳出來問她要香囊,自己又拿不出來,然后被他活活掐死。</p>
想到這里,她只得爬起來,抹黑往外去。</p>
已經夜深,鳳儀宮落鎖,她出不去,便只能去偏殿。</p>
鳳儀宮除了皇后娘娘居住的主殿外,還有東西兩處偏殿,娘娘若是不傳喚沈妱,她平日就窩在東殿里做活。</p>
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去,她點起一盞燈,然后拿起白日里絞碎的蓮花紋樣看了看,重新拿起一塊墨綠色的緞子裁剪起來。</p>
因著皇后平日里也用這些繡品打賞女眷,她做這些東西很快,剪出一塊料子后,拿起繡花針開始穿針引線。</p>
沒一會兒,一簇金黃色的桂花出現在緞子上,鮮活如真花。</p>
“你晚上不睡覺,跑來繡花?”</p>
一個男音從她頭頂響起,沈妱嚇得魂不附體,將手上的東西都扔了出去,手比腦子快得捂住了自己的嘴,以防自己尖叫出聲,引來殺身之禍。</p>
對方長臂一伸,將她的繡品捏在了手上,指腹摩挲那團才出現的桂花,勾唇輕笑。</p>
“這是給孤繡的?”</p>
沈妱看著他,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,不明白他這個時間點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!</p>
但她先想到的是行禮,可蕭延禮的動作比她快,長腿一跨就逼到她面前,將她壓在桌子中間。</p>
沈妱的后腰抵在堅硬的木頭上,自己和蕭延禮的距離近到她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頻率。對方呼出的氣息掠過她的脖頸時,她就忍不住顫抖一下身體。</p>
偏偏蕭延禮無所察覺一般,將她困住的同時,神情認真地去看她的繡品。</p>
又似是為了更清楚地看清紋樣,他的身體往前傾了一下,火熱的軀體隔著薄薄的衣料貼在沈妱的胸口,沈妱頓時頭皮發(fā)麻,內心驚濤駭浪。</p>
“殿、殿下怎么會在此?”</p>
沈妱梗著脖子,盡可能地去忽視那源源不斷的熱氣。</p>
蕭延禮似是欣賞夠了繡品,又似是捉弄夠了她,緩緩直起身子在一旁坐了下來。</p>
“晚上與父皇對弈太晚,便留了下來�!�</p>
如玉一般的指節(jié)把玩著那塊料子,語氣隨意又輕快,叫沈妱揣度不出他此時的心情。</p>
皇上宿在鳳儀宮的事情,沈妱是知曉的。</p>
但蕭延禮是什么時候來的?怎么無人通傳?</p>
沈妱怔忪之間,蕭延禮的手腕一翻,將那塊料子扔到了她的懷里。</p>
他抬了抬自己的下巴,模樣像只驕矜的貓兒。</p>
沈妱看了看料子,明白他這是要自己繼續(xù),于是拿起針線繼續(xù)繡起來。</p>
只是這次開始遠沒有方才那樣流暢,她的手都在發(fā)抖。</p>
初秋的時節(jié),殿內沒有供暖,蕭延禮只穿了一件杏黃色的里衣坐在她身邊。他又未束發(fā)戴冠,黑色的長發(fā)落了一肩,加之還未徹底長開,在這暈黃的燈光下,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感。</p>
沈妱繡完一朵桂花就小心抬眼看蕭延禮,對方始終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,讓她心驚肉跳的同時,產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。</p>
太子的態(tài)度,怎么像一只對自己袒露肚皮的貓?</p>
他在勾引自己?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