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山門內(nèi)，幾名負(fù)責(zé)守衛(wèi)的內(nèi)門弟子聞聲而至，當(dāng)先一人看清了門外的情形，不由得一愣。</p>
只見一個面色蒼白、氣息虛弱的男人，正被另一個修為更低的散修攙扶著，神情激動地望著山門。</p>
守山弟子們面面相覷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。</p>
蘇至尊？</p>
那不是宗主大人的師尊，百年前便因為救世而隕落的傳說人物嗎？</p>
“什么人在此喧嘩！”</p>
為首的弟子厲聲喝道，但語氣卻不敢太過強(qiáng)硬。</p>
這百年來，前來招搖撞騙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，可沒有哪個騙子敢如此明目張膽，直呼宗主名諱，還自稱是那位傳說中的至尊。</p>
馬六見有人出來，心中大喜，知道戲肉來了。</p>
他一把推開趙四，踉蹌幾步，朝著山門的方向伸出手，悲聲道。</p>
“慕清雪……我的徒兒……你們?nèi)ネ▓笏驼f……就說蘇林回來了！”</p>
這番表演不可謂不逼真，守山弟子們一時間竟真的被鎮(zhèn)住了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</p>
就在這時，山門前的表演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打斷。</p>
天地間瞬間失聲。</p>
氣溫驟降，空氣中靈氣凝結(jié)成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冰晶，反射著清冷的光芒。</p>
一股無形的威壓降臨，讓在場的守山弟子臉色瞬間煞白，呼吸凝滯。</p>
馬六和趙四更是直接被壓得跪倒在地，渾身顫抖。</p>
遠(yuǎn)處的蘇林瞳孔一縮。</p>
這股氣息……是她來了。</p>
緊接著，日光中所有的暖色調(diào)盡數(shù)褪去，只剩下一種清冷。</p>
空氣中的靈氣凝結(jié)成了億萬片六角形的剔透冰晶，靜止在空中，如同億萬星辰。</p>
山門前百丈的空域，空間如水波般扭曲，隨即寸寸凍結(jié)，自虛無中蔓延開來，竟憑空凝聚出了一道通晶瑩剔透的冰晶階梯。</p>
階梯之上，一只纖塵不染的白色玉足，首先踏出。</p>
肌膚勝雪，光華如玉，其線條流暢而緊致，從腳踝到膝彎，再向上延伸至被裙擺遮掩的深處，每一寸都毫無瑕疵。</p>
當(dāng)她的面容完全映入眾人眼簾時，時間仿佛都為之放緩。</p>
那是一張絕美的臉，五官精致，找不出半分瑕疵。</p>
然而，在那玉石般光潔的眉宇間，卻沉淀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。</p>
曾經(jīng)總是掛著甜甜笑意的嘴角，如今卻只是平靜地抿著，沒有弧度。</p>
慕清雪沒有在意其他人，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遠(yuǎn)處的馬六身上。</p>
她的雙眼里，終于泛起了一絲波瀾，是厭惡，也是一種早已習(xí)以為常的煩躁。</p>
馬六強(qiáng)忍著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(zhàn)栗，抬起頭，臉上擠出狂喜與心痛交織的表情：“清雪……你……你終于來了！為師……”</p>
慕清雪沒有讓他把話說完。</p>
她那浩瀚如煙海的神識，早已在降臨的瞬間便籠罩了全場。</p>
在場的守山弟子，遠(yuǎn)處的蘇林，以及跪在她面前的這兩只螻蟻，其修為、氣息、乃至神魂的每一絲波動，都在她的感知中無所遁形。</p>
旁邊的趙四，更是嚇得神魂都在顫抖，心中的恐懼與算計，在慕清雪的感知中清晰得如同白紙上的黑字。</p>
又來了。</p>
又是這種令人作嘔的把戲。</p>
慕清雪眼中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死寂，只剩下一種處理事務(wù)般的漠然。</p>
“搜魂�！�</p>
她朱唇輕啟，吐出兩個字，聲音平靜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疲憊。</p>
金色的神識瞬間化作無數(shù)細(xì)針，刺入馬六的識海。</p>
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，整個人像是被琥珀封住的蟲子，動彈不得。</p>
下一刻，馬六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，雙目暴突，臉上寫滿了極致的恐懼。</p>
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(qiáng)行從腦海中撕扯出來，無數(shù)的記憶、念頭、秘密，都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野蠻地翻閱。</p>
“啊……！”</p>
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，終于沖破了禁錮。</p>
遠(yuǎn)處的蘇林，心中猛地一沉。</p>
好霸道、好狠辣的手段！</p>
搜魂之術(shù)，歹毒無比，稍有不慎便會令對方神魂破碎，淪為白癡。</p>
而慕清雪的手段，顯然更為酷烈，她根本不在乎對方的死活，只是在用最快的速度，奪取她想要的信息。</p>
僅僅一個呼吸之后，慕清雪眼中那絲厭惡更濃。</p>
她像是看完了一本無趣的閑書，隨手就要將它扔掉。</p>
“冒充他，你該死。”</p>
話音平靜，卻如律令。</p>
被神識禁錮的馬六，連同他那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神魂，在一瞬間嘭地一聲，化作了漫天粉末，隨風(fēng)而散，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。</p>
旁邊的趙四，已經(jīng)嚇得魂不附體，癱軟在地，語無倫次地磕頭求饒：“仙子饒命！宗主饒命啊！都是他逼我的，不關(guān)我的事……”</p>
慕清雪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，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蟲子。</p>
“同伙，更該死。”</p>
她屈指一彈，一道纖細(xì)的靈光一閃而逝，瞬間洞穿了趙四的眉心。</p>
趙四的求饒聲戛然而止，身體一僵，眼中的生機(jī)迅速褪去，同樣化作了飛灰。</p>
從現(xiàn)身到此刻，不過短短十?dāng)?shù)息。</p>
兩位結(jié)丹期修士，兩位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拙劣雙簧的騙子，便已神魂俱滅。</p>
整個過程，慕清雪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，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了兩粒礙眼的塵埃。</p>
遠(yuǎn)處的山巖后，蘇林死死攥著拳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</p>
他沒有因慕清雪的殺伐果斷而感到恐懼，心中涌起的，反而是難以言喻的酸楚。</p>
在這漫長的一百年里，她究竟經(jīng)歷了多少次類似的欺騙與試探，才將一顆柔軟的心磨煉得如此堅硬，將所有情緒都封存在了這副冰冷的面孔之下。</p>
這雷霆手段，與其說是狠辣，不如說是被逼出來的自我保護(hù)。</p>
慕清雪在做完這一切后，那雙平靜而疲憊的眸子，精準(zhǔn)地轉(zhuǎn)向了他藏身的方向。</p>
“還有一個，看了這么久的戲，也該滾出來了吧�！�</p>
蘇林心中一聲苦笑。</p>
他知道，以自己如今結(jié)丹期的修為，根本不可能在一位煉虛大能的神識下遁形。</p>
他緩緩從山巖后走出，迎上了那道冰冷的目光。</p>
四目相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