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    孟鳶泠的臉上不知不覺濡濕一片。

    恍恍惚惚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梅院。

    滿院的花燈照得院中燈火輝煌，孟鳶泠卻覺滿心滿眼都是一片漆黑。

    她親手將所有的花燈一盞一盞扔出梅院。

    連同對蘇明禮多年的情意，一同扔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

    這一夜，孟鳶泠睡得很不安穩(wěn)。

    夢里她又回到從前。

    七歲時，她和蘇明禮迷失在茫茫大漠，師父將最后一口水灌到她嘴里，還說。

    “泠兒，你若沒了，師父絕不獨(dú)活。”

    八歲時，她被山匪劫走，蘇明禮以一敵百剿滅山匪，將她毫發(fā)無傷救出。

    九歲時，蘇明禮平定邊疆戰(zhàn)亂班師回朝，用戰(zhàn)勛為她請封郡主之位。

    “泠兒，從今往后，你是整個齊國位份僅次于公主的女子，再也沒有人敢小瞧你半分了。”

    那個時候，蘇明禮對孟鳶泠疼進(jìn)了骨子里。

    她喜歡彈琴，他便請名師奏樂，送她舉世無雙的焦尾琴。

    她喜歡夕顏花，他便命人在梅院種滿夕顏樹，滿樹繁花飄飄揚(yáng)揚(yáng)，美不勝收。

    他說：“師父會讓泠兒成為上京城最幸福的女嬌娘�！�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夢里的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，在夢醒后化作冰刃刺向胸口。

    枕邊一片潮濕，孟鳶泠的心像裂了一道口，汩汩淌著看不見的血。

    天亮，她起床梳妝洗漱。

    早膳之時，蘇明禮看著孟鳶泠有些紅腫的眼眸，不由得一問：“眼睛怎么腫了？”

    孟鳶泠睫毛微顫，找了個借口。

    “昨日看燈，熏著眼睛了�！�

    蘇明禮微頓：“以后少看點(diǎn)�！�

    說完，他又從袖中掏出一張燙金的帖子遞過去。

    “明日玉姝會在公主府舉辦賞菊宴，這是她給你的請?zhí)��！?br />
    孟鳶泠呼吸一滯，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    她自幼便有菊花蘚之癥，但凡沾著菊花，身上就會起紅疹子。

    王府從前種滿了名貴的綠菊，卻因為她的病，被蘇明禮下令全部拔除。

    更勒令方圓十里內(nèi)，不許見一點(diǎn)菊花的影子。

    可如今，齊玉姝要舉辦賞菊宴，他卻要自己去參加？

    孟鳶泠覺得喉頭有些發(fā)苦，半晌沒有應(yīng)聲。

    “愣著干什么，還不接下？”

    蘇明禮帶著些許不滿的語氣拉回了孟鳶泠的思緒，她有些木訥的伸手接過。

    “多謝師父，徒兒會準(zhǔn)時赴宴�！�

    這一去，就當(dāng)徹底斷了心底的殘念。

    翌日，玉姝公主府。

    各世家貴女、公子們齊聚一堂，賞菊飲宴。

    孟鳶泠淡妝素衣赴宴，一落座就引得旁人議論。

    “這是哪家貴女，怎如此面生？”

    “她算什么貴女，不過是戰(zhàn)北王自小養(yǎng)在府中的玩意！”

    “對外說是徒弟，私下里你怎知她不是爬床的徒弟？”

    閑言碎語不絕于耳，孟鳶泠攥緊袖中的帕子，只當(dāng)聽不見。

    高臺上的玉姝公主卻呵斥眾人噤聲，再沖她淺淺一笑。

    “鳶泠，本宮即將與你師父戰(zhàn)北王成婚，日后便是一家人�！�

    “今日你第一次來公主府，本宮賜你一杯宮廷清菊酒，希望將來我們一家人和睦相處�！�

    看著嬤嬤端來的菊花酒，孟鳶泠有些躊躇。

    這時，蘇明禮威嚴(yán)的聲音在身后響起。

    “既是公主賞賜，你還不快接下？”

    聽到這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，孟鳶泠心中一窒。

    她恭敬的接下酒盞，硬著頭皮一飲而盡。

    酒一下肚，她便感到臉頰發(fā)熱，脖頸處隱隱發(fā)癢。

    這時，賓客席中有一華服公子站起身，目光灼灼地看著孟鳶泠。

    “公主府上的酒果非凡品，鳶泠郡主飲下后面色紅潤，更添幾分嫵媚�！�

    “本世子今晚回去后，怕是要輾轉(zhuǎn)難眠了！”

    眾人一陣哄笑，齊玉姝則言笑晏晏。

    “聽聞臨安侯府正給景世子挑選妻子，景世子如此說，可是中意鳶泠郡主？”

    景世子笑得合不攏嘴，躬身一拜。

    “景某對鳶泠郡主一見傾心，望公主殿下成全！”

    大膽的話語讓孟鳶泠心頭一跳，她有些慌張地看向玉姝公主。

    齊玉姝卻沒有一口應(yīng)下，而是看向身側(cè)的蘇明禮。

    “鳶泠是你府上的人，她的婚事還是由你這個師父來做主吧�！�

    齊玉姝的話令孟鳶泠回過了神。

    她望向高臺上的蘇明禮，不自覺地蜷起手心。

    蘇明禮淡淡掃了景世子一眼，再將目光落在孟鳶泠臉上。

    “這門婚事，甚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