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思緒飄回那年中秋家宴。</p>
月色正好,酒意微醺。</p>
她心情頗佳,問席間的盧凌風(fēng)和沈觀臨想要什么賞賜。</p>
盧凌風(fēng)的眸子漾起一絲期盼的微光,小心翼翼地開口。</p>
“郡主……那條九環(huán)蹀躞玉帶……”</p>
話未說完,一旁的沈觀臨已用長輩語氣開了口。</p>
“郡馬,這可使不得�!�</p>
“那是大公主殿下留給未來郡馬的信物,你一個贅婿,怎好開口索要?這是僭越了。”</p>
秋意濃臉上的笑意冷卻。</p>
她看向盧凌風(fēng),眼神冰冷如霜。</p>
“這發(fā)釵,你想都別想�!�</p>
“死了這條心�!�</p>
她記得他當(dāng)時瞬間煞白的臉,和那雙迅速黯淡下去的眸子。</p>
她卻不以為意。</p>
可此刻……</p>
秋意濃緩緩彎腰,指尖微顫地?fù)炱鹉_邊的玉帶。</p>
修長的手指撫過那赤金嵌飾,腦海中,卻不受控制地浮現(xiàn)出另一幅畫面。</p>
是崔老將軍的壽宴上。</p>
她立在云云人群中與墨影說話,腰間系著一條碧色的玉帶,顏色與這九環(huán)躞蹀玉帶有幾分相似。</p>
那日的陽光很好,落在他英挺的側(cè)影和那條玉帶上,襯得他沉岳如山,逼人的俊朗。</p>
那一刻,她看得有些移不開眼。</p>
一個荒謬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。</p>
母親這支釵,若是系在他腰間……定然也很好看。</p>
窗外暴雨如注,天地間一片迷蒙。</p>
她緊緊攥著那條九環(huán)躞蹀玉帶,鋒利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。</p>
亂了。</p>
一切好像都開始亂了。</p>
思緒紛亂如麻,不受控制地飄向這次南行。</p>
在熙攘的玉石集市旁,她曾見過一個女人。</p>
那女人衣衫襤褸,蓬頭垢面,眼神渙散,狀若瘋癲。</p>
她就蹲在街角,對著空氣,一遍又一遍,癡癡地念著一個男人的小名。</p>
“阿朗……我的阿朗……”</p>
當(dāng)時秋意濃只覺此人擾了心境,并未深究。</p>
后來,歇腳的茶館里,聽鄰桌一個老者閑談,才知曉了那瘋癲女人的故事。</p>
原來那瘋子口中的“阿朗”,曾是當(dāng)?shù)赜忻呐e人,才華橫溢又家纏萬貫。</p>
可他偏偏看上了平平無奇的商賈之女。</p>
不顧家人反對,自降身份執(zhí)意給女人做了贅婿。</p>
女人本不情愿,是礙于長輩施壓才勉強(qiáng)贅了他。</p>
婚后,自然是百般冷待,甚至為了另一個心儀的男子,屢屢作踐他,傷透了他的心。</p>
最后,那位曾經(jīng)儒雅的舉人,心如死灰,自裁離世。</p>
他死后,女人才幡然醒悟,追悔莫及。</p>
可人死不能復(fù)生。</p>
滔天的悔恨將她淹沒,日復(fù)一日的痛苦折磨,最終徹底逼瘋了她。</p>
只能在瘋癲中,一遍遍呼喚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名字。</p>
當(dāng)時聽完這個故事,秋意濃只覺得唏噓,并未往心里去。</p>
這世間癡男怨女的故事太多,與她何干?</p>
可現(xiàn)在……</p>
她握著這條象征夫君身份的玉帶,想起盧凌風(fēng)離京前看她的最后一眼。</p>
那眼神里,似乎什么都沒有了。</p>
沒有了以往的癡纏,沒有了小心翼翼的愛慕,甚至連恨意都淡了。</p>
只剩下一種,死水般的平靜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