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    我猛地喘了口氣，心口像被石頭堵住，又沉又疼。</p>

    為媽媽，也為細妹，她們本不該遭受這些。</p>

    雙手突然摸到一陣溫熱，是媽媽身下不斷滲出血來，我慌亂開口，又猛地咬住舌頭，把“媽媽”兩個字咽了回去。</p>

    “你…你在流血，要趕緊按住傷口……”</p>

    我著急地想伸手去摸找，媽媽抬起手，阻止了我。</p>

    她臉色白得嚇人，卻扯出一個淡淡的笑，“沒事的，流干凈點才好…她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……”</p>

    我愣住了，低頭看向媽媽身下那灘刺目的血，又看向她平坦的小腹。</p>

    原來那灘血…是我。</p>

    媽媽是不是也回來了？而她回來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冒著死的風(fēng)險，親手弄死了那個她口中不該來到世界的賤種。</p>

    她閉著眼，眉頭因為疼痛微微蹙著，嘴角卻好像有一絲解脫。</p>

    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擰了一把，疼得我眼睛直掉淚。</p>

    可這疼里，又冒出一點奇怪的喜悅。</p>

    這樣也好，媽媽親手掐斷了她痛苦的根源。</p>

    她真勇敢，比我勇敢多了。</p>

    上輩子，我其實很多次偷偷拿起過刀片，也站上過樓頂。</p>

    我不想讓媽媽一看到我就難過，每次她崩潰尖叫，我都覺得是我的錯。</p>

    可刀片割下去太疼，跳樓又會摔得面目全非，最后我還是縮回角落，繼續(xù)當那個惡心骯臟的賤種。</p>

    現(xiàn)在好了，媽媽親手做了我沒勇氣做的事，她不用再被我拖累了。</p>

    我低下頭，用細妹這雙手，握住了媽媽冰涼的手指。</p>

    “好啊，好啊…”我啞著嗓子，像以前細妹傻乎乎時那樣說話，“流干凈…以后就不難受啦……”</p>

    媽媽看著我嘩嘩流眼淚，又聽到那句話，愣了一下，隨后伸手抹了抹我臉上的淚。</p>

    “細妹啊，”她聲音輕輕的，“你總是這樣…傻乎乎地說些奇怪的話，哭什么呢？我不疼的�！�</p>

    她以為我不懂，以為細妹這個傻姑娘，只是看見血害怕，胡亂說著傻話。</p>

    可她不知道，我不是細妹。</p>

    我是那個她不要的賤種。</p>

    我見過她偷偷藏起碎玻璃片，又被外婆哭著搶下來。</p>

    我見過她站在河邊，一站就是半夜，最后又搖搖晃晃走回來。</p>

    我全都記得。</p>

    我用力點頭，眼淚卻掉得更兇，嗚嗚地哭著說，“不疼好…不疼好……”</p>

    媽媽又安撫了我一陣，靠在我身上喘了幾口氣，血還在慢慢滲，她臉色更白了，但眼神很亮。</p>

    她推了推我，低聲說，“細妹，去…去門口喊，就說娃娃沒了，我流了好多血…要死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我點點頭，笨拙地爬到地牢門口，用盡力氣喊，“來人嘞！死人啦！流了好多血啊！救命��！”</p>

    外面起初沒動靜，過了一會兒，才傳來不耐煩的咒罵和腳步聲。</p>

    鐵鎖嘩啦響，門被猛地拉開，劉老棍提著煤油燈，一臉兇相地站在門口，“臭娘們命挺硬，這都沒被打死！喊什么喊？還想找打是不是！”</p>

    煤油燈的光照進來，落在地上那一大灘暗紅和媽媽慘白的臉上。</p>

    我趕緊爬過去，學(xué)著細妹以前癡傻的樣子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，“血…流了好多血…娃娃…沒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劉老棍猛地瞪大眼睛，氣得怒罵起來，“老子的兒子��！被你個臭娘們弄沒了！把你關(guān)在這兒也不安生！”</p>

    罵著，他還想打媽媽，我立刻撲上去用身體護住她。</p>

    他揚起的拳頭停在空中，看著媽媽奄奄一息的樣子，又看看滿地血，最終悻悻地放下手。</p>

    人要是被打死，可真就什么都沒了。</p>

    “媽的！臭娘們！”他啐了一口，解開媽媽腳上的鐵鏈，粗暴地把她拖起來，我趕緊上前幫忙攙扶。</p>

    劉老棍罵罵咧咧地把媽媽拖進土坯房，粗魯?shù)厝釉诳簧稀?lt;/p>

    炕上坐著個干瘦的老太婆，正瞇著眼納鞋底，是劉老棍的娘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