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我在林婷的公寓里住下了。</p>
她把我按在沙發(fā)上，塞給我一杯熱牛奶，自己則叉著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，嘴里不停咒罵李家祖宗十八代。?????</p>
“兩天！就給他們兩天！后天晚上錢不到賬，我陪你一起去律所！告死那家王八蛋！”林婷氣得臉頰通紅，“還有那個李素！她不是有錢買包嗎？把她的包全賣了！看她還嘚瑟！”</p>
我捧著溫?zé)岬呐Ｄ�，看著閨蜜為我打抱不平的樣子，心里終于有了一絲暖意。</p>
“婷婷，謝謝你。”</p>
“謝什么謝！”林婷坐到我身邊，摟住我的肩膀，“寧寧，你早該硬氣起來了！李家就是看你太好說話，才敢這么欺負(fù)你！這次說什么都不能退讓！”</p>
我點點頭。</p>
這一次，我不會再退了。</p>
晚上，我開機(jī)了。</p>
瞬間，手機(jī)被信息和未接來電提醒轟炸。</p>
大部分是李建國和婆婆的。</p>
還有幾條是我媽發(fā)來的，問我吃飯沒有，累不累。</p>
我看著媽媽關(guān)切的信息，鼻子發(fā)酸，回復(fù)了一句“吃了，不累，放心”，便不敢再多說。</p>
李建國的信息從一開始的焦急道歉，到后來的不耐煩指責(zé)，最后幾條，語氣已經(jīng)帶上了明顯的惱怒。</p>
高寧，你關(guān)機(jī)什么意思？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？</p>
法院見？你嚇唬誰呢？為這點錢你要跟我打官司？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放？</p>
我媽高血壓犯了，現(xiàn)在躺在醫(yī)院！你滿意了？！</p>
婆婆犯高血壓了？</p>
我眉頭微蹙。</p>
是真是假？</p>
如果是真的，恐怕李家現(xiàn)在更是一團(tuán)亂麻，那九萬五千塊，想要回來恐怕更難了。</p>
但無論如何，錢必須拿回來。?????</p>
我爸的手術(shù)等不起。</p>
正想著，李建國的電話又打了進(jìn)來。</p>
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，接了起來。</p>
沒等我開口，李建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：“高寧！你終于肯接電話了！我媽因為你，氣得高血壓發(fā)作住院了！你現(xiàn)在高興了？”</p>
果然。</p>
一頂大帽子先扣下來。</p>
“媽住院了？嚴(yán)重嗎？”我語氣平靜地問。</p>
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平靜，頓了一下，才沒好氣地說：“剛打完點滴，醫(yī)生說需要靜養(yǎng)！不能受刺激！”</p>
“哦。”我淡淡應(yīng)了一聲，“那你好好照顧媽�！�</p>
“你……”李建國被我這態(tài)度噎住，喘了口粗氣，努力壓下火氣，“寧寧，算我求你了，別鬧了行不行？你先回來，家里現(xiàn)在真的需要你。媽需要人照顧，素素那邊高利貸的人還在糾纏，我……”</p>
“李建國，”我打斷他的訴苦，“錢準(zhǔn)備好了嗎？”</p>
電話那頭瞬間安靜。</p>
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。</p>
過了好幾秒，他才咬牙切齒地說：“高寧！你現(xiàn)在眼里就只有錢嗎？我媽都躺醫(yī)院了！建軍手術(shù)剛做完還在觀察期！你就不能想想別的？”</p>
“我想了�！蔽艺f，“我想我爸下周三的手術(shù)。錢，后天晚上，我要見到�！�</p>
“你！”李建國氣得聲音發(fā)抖，“高寧！你別逼我！那錢已經(jīng)用了五千了！剩下的……剩下的也暫時拿不出來！建軍的后續(xù)治療還要用錢！”</p>
果然。</p>
我就知道。</p>
錢一旦進(jìn)了他們的口袋，再想拿出來，難如登天。</p>
“所以，你是不打算還了，是嗎？”我問，聲音冷了下去。?????</p>
“我不是不還！是現(xiàn)在沒辦法！”李建國提高音量，“等建軍好了，等家里渡過這個難關(guān)，我一定還你！我寫借條行不行？”</p>
借條？</p>
我抽屜里還放著好幾張他和他弟寫的，從未兌現(xiàn)過的借條。</p>
廢紙而已。</p>
“李建國，我不是在跟你商量�！蔽覐氐资チ四托模昂筇焱砩习它c前，九萬五千塊，打到我的卡上。否則，后果自負(fù)�！�</p>
說完，我再次掛斷電話。</p>
這一次，我沒有關(guān)機(jī)。</p>
我倒要看看，他們還能使出什么花樣。</p>
林婷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，對我豎起了大拇指：“干得漂亮！寧寧！就得這么治他們！欺軟怕硬的東西！”</p>
然而，我的心情并沒有變得輕松。</p>
我知道，以李家的德行，絕對不會輕易還錢。</p>
婆婆“恰好”在這時高血壓住院，恐怕也不是巧合。</p>
這更像是一場拉鋸戰(zhàn)的開始。</p>
他們在試探我的底線。</p>
在賭我會不會像以前一樣，最終心軟妥協(xié)。</p>
這一次，我絕不會輸。</p>
第二天一早，我去了工作室。</p>
積壓了一些工作，我必須處理。</p>
而且，我需要賺錢，需要湊齊爸爸的手術(shù)費。</p>
剛到工作室坐下沒多久，前臺小姑娘就敲門進(jìn)來，臉色有些為難：“寧姐，外面……有人找你�！�?????</p>
“誰？”</p>
“她說……她是您婆婆。”</p>
我心里一沉。</p>
果然來了。</p>
而且直接找到我工作的地方。</p>
是想當(dāng)著同事的面，給我難堪？逼我就范？</p>
我深吸一口氣，對前臺說：“請她到小會議室等我�！�</p>
該來的，總會來。</p>
躲不掉。</p>
那就面對。</p>
我整理了一下情緒，拿起手機(jī)，悄悄按下了錄音鍵，然后走向小會議室。</p>
推開門。</p>
婆婆果然坐在里面。</p>
一天不見，她看起來確實憔悴了些，眼睛紅腫，臉色也不太好看。</p>
不知道是真的病了，還是裝出來的。</p>
一看到我，她立刻站了起來，未語淚先流。</p>
“寧寧啊……”她帶著哭腔，作勢要過來拉我的手。</p>
我側(cè)身避開，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。</p>
“媽，您怎么來了？不在醫(yī)院好好休息？”我語氣疏離。</p>
婆婆的手僵在半空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滿，但很快又被悲傷覆蓋。?????</p>
她坐回椅子，拿著手絹擦眼淚：“我……我哪里躺得住啊……家里都亂成一鍋粥了……寧寧，算媽求你了，跟媽回家吧，��？”</p>
又是這一套。</p>
我看著她表演，沒說話。</p>
婆婆見我不為所動，哭得更傷心了：“建國一晚上沒睡，守著建軍……素素嚇得不敢回家，躲在朋友那里……高利貸的天天打電話威脅……我這心里……跟刀絞一樣啊……”</p>
她一邊哭，一邊偷偷觀察我的反應(yīng)。</p>
“寧寧，千錯萬錯，都是媽的錯，是素素的錯……媽給你道歉，行不行？”她說著，竟然真的要站起來給我鞠躬。</p>
我立刻伸手?jǐn)r住她。</p>
“媽，您這是干什么？我受不起�！�</p>
婆婆順勢抓住我的胳膊，枯瘦的手指用力：“寧寧，你是個好孩子，懂事，識大體……這次你就原諒建國，原諒媽，行不行？那錢……那錢就當(dāng)是媽借你的！等家里緩過來，砸鍋賣鐵也還你！”</p>
又是空頭支票。</p>
“媽，”我抽回手，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，心里沒有半分波動，“錢，不是我逼你們。是李建國，在我明確拒絕后，強(qiáng)行拿走的。那是我爸的救命錢�！�</p>
我強(qiáng)調(diào)“救命”兩個字。</p>
婆婆眼神閃爍了一下，避重就輕：“親家公那邊……情況不是穩(wěn)定了嗎？拖幾天沒事的……可建軍剛做完手術(shù)，素素又……咱們這才是一家人啊寧寧！”</p>
“一家人？”我輕笑，“一家人會不顧我爸的死活，拿走他的手術(shù)費？一家人會有錢買幾萬的包，卻沒錢交醫(yī)藥費？”</p>
婆婆被我問得臉色一陣青白。</p>
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尖銳，如此不留情面。</p>
“你……”她指著我，手指發(fā)抖，“高寧！你怎么變得這么冷血！這么斤斤計較！我們李家哪里對不起你了？你要這么逼我們！”</p>
看。</p>
道理講不通，就開始扣帽子，道德綁架。</p>
“我不是計較。”我平靜地看著她，“我只是要拿回屬于我爸的東西。后天晚上八點，是最后期限�！�?????</p>
婆婆猛地站起來，氣得胸口劇烈起伏：“好！好！高寧！你非要這樣是吧？行！錢沒有！命有一條！你把我這條老命拿去吧！”</p>
她開始撒潑，聲音很大，估計外面的同事都聽到了。</p>
“反正這個家也快散了！我也不想活了！我現(xiàn)在就從你們這樓上跳下去！讓你看看，逼死婆婆是什么下場！”</p>
她說著，竟然真的朝窗戶那邊沖去！</p>
我坐在原地，一動不動。</p>
冷眼看著她表演。</p>
我知道，她不敢跳。</p>
她比誰都惜命。</p>
果然，她沖到窗邊，手扶著窗框，回頭看我，見我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，動作僵住了。</p>
臉上是難以置信和更大的憤怒。</p>
“高寧！你……你當(dāng)真不管我死活了？！”她尖聲質(zhì)問。</p>
我拿起桌上的水杯，喝了一口水，才慢慢開口：</p>
“媽，這里是二樓。跳下去，最多骨折�！�</p>
“而且，我們樓下是綠化帶，泥土很軟。”</p>
“您要是真想死，我建議去頂樓。十八樓，效果比較好�！�</p>
婆婆的臉，瞬間漲成了豬肝色。</p>
她指著我，嘴唇哆嗦著，半天說不出一個字。</p>
那眼神，像是第一次認(rèn)識我。</p>
充滿了震驚，憤怒，還有一絲……恐懼。</p>
她或許終于意識到。?????</p>
那個曾經(jīng)逆來順受的大兒媳。</p>
真的不見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