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時間過得很快,轉眼入秋。</p>
我種下的那些柳樹苗,竟然奇跡般地全都活了下來。</p>
它們在被污染的土地上扎下根,抽出嫩綠的新芽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。</p>
最神奇的是,田里那股濃烈的惡臭,似乎真的淡了一些,不再像之前那樣熏得人繞道走。</p>
我每天都去柳樹林里,像照顧孩子一樣,給它們除草、松土。</p>
這天下午,我正在林子里忙活,一個清脆的女聲從田埂上傳來。</p>
“你好,請問你是陳默嗎?”</p>
我抬起頭,看到一個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年輕女孩,扎著高高的馬尾,背著一個帆布包,皮膚白皙,眼睛明亮,看起來和我年紀相仿。</p>
“我是,你是?”</p>
“我叫林曉月,是新來的大學生村官,負責農(nóng)業(yè)技術推廣這塊�!彼χ�,露出一對可愛的小梨渦,“我路過這里,看到你這片柳樹林,太特別了,就過來看看�!�</p>
她沒有像其他村民一樣,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。</p>
她的目光里,充滿了好奇和探究。</p>
她走到田邊,蹲下身,仔細地觀察著柳樹下的土壤和水渠。</p>
“你這地……以前是不是被污染過?”她抬起頭問我。</p>
我點了點頭。</p>
她站起身,看著我,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,壓低了聲音,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。</p>
“你這是在做‘植物修復’嗎?用柳-M.B.(柳樹-微生物聯(lián)合修復)技術,利用柳樹這種超富集植物,來吸收降解土壤里的重金屬和氮磷等有機污染物?”</p>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。</p>
返鄉(xiāng)以來,我承受了太多的嘲笑、誤解和孤立。</p>
這是第一個,也是唯一一個,看懂了我在做什么的人。</p>
我第一次對一個外人,露出了久違的笑容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</p>
“對�!�</p>
就這一個字,仿佛打開了我們之間的話匣子。</p>
林曉月非常興奮,她說她在大學里就學過相關的理論,但沒想到能在現(xiàn)實中看到實際應用。</p>
她表示,要把我的柳樹林作為她工作的一個試點項目來觀察和記錄。</p>
她還非常熱心地幫我聯(lián)系了她在省農(nóng)科院工作的老師,給我寄來了一些專業(yè)的水土快速測試試紙和試劑盒。</p>
從那以后,林曉月成了我這片“奇怪”的柳樹林的常客。</p>
她會幫我一起記錄數(shù)據(jù),我們一起探討柳樹的生長情況,討論土壤的PH值變化。</p>
她是這片壓抑土地上,唯一的一抹亮色。</p>
我們的頻繁接觸,自然也落入了王大壯的眼里。</p>
他看我的眼神,從之前的不屑和得意,多了警覺和嫉妒。</p>
在他那種人的世界里,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走得近,尤其對方還是個“官”,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。</p>
他大概覺得,我“搭上”了新來的村官,準備要“搞事情”了。</p>
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,悲劇發(fā)生了。</p>
第二天我照常去柳樹林,赫然發(fā)現(xiàn),靠近路邊的幾棵長勢最好的柳樹,被人用利器從根部砍斷了!</p>
整齊的切口,還流淌著新鮮的樹汁,斷掉的樹冠無力地倒在地上,像被斬首的士兵。</p>
我的血液,瞬間沖上了頭頂。</p>
是王大壯。</p>
一定是他!</p>
除了他,沒有人會這么做!</p>
我捏緊了拳頭,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。</p>
但我沒有聲張,也沒有立刻去找他對質(zhì)。</p>
我只是默默地找來工具,試圖把那些斷掉的樹苗扶正,用木棍和繩子固定好,希望能挽救它們。</p>
我爹聞訊趕來,看到這一幕,氣得整個人都炸了。</p>
他撿起一根被砍斷的柳樹枝,上面還帶著嫩綠的葉子,眼睛通紅地吼道:“王大壯!這個挨千刀的畜生!默娃,你別攔著我,我今天非得跟他拼了不可!”</p>
我再次攔在了他的身前,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靜。</p>
“爸,證據(jù)呢?”</p>
我爹愣住了。</p>
是啊,沒有證據(jù)。</p>
我們都心知肚明是他干的,但我們沒有證據(jù)。</p>
現(xiàn)在沖過去,只會被他反咬一口,說我們血口噴人。</p>
“那……那就這么算了?”我爹不甘心地說。</p>
“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�!蔽铱粗切┍粴牡臉涿�,一字一句地說,“他既然敢做第一次,就一定敢做第二次�!�</p>
當晚,我花光了身上最后一點錢,又跟林曉月借了一些,在網(wǎng)上訂購了四個帶夜視功能的微型攝像頭。</p>
王大壯,你喜歡在黑暗里動手腳是嗎?</p>
那我就給你一雙,能在黑暗中看見你的眼睛。</p>
我的反擊,從這一刻,才算真正開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