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    那是我出生以來，第一次睡在媽媽身邊。</p>

    她把我放在大床的內(nèi)側(cè)，用枕頭在我身邊圍了一圈，防止我掉下去。</p>

    然后，她就躺在我身邊，側(cè)著身子，一動不動地看著我。</p>

    房間里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，光線柔和地籠罩著我們。</p>

    我清晰地看到她長長的睫毛，和睫毛下那雙盛滿悲傷的眼睛。</p>

    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，不說話，也不動，仿佛想把我的樣子，一點一點刻進靈魂里。</p>

    我知道，她不是因為相信我才趕走張?zhí)m的。</p>

    她只是……太了解失去我的痛苦了。</p>

    哪怕只是「差點」失去，都足以讓她緊繃的神經(jīng)瞬間斷裂。</p>

    她害怕，所以她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——消除一切可能對我造成威脅的隱患。</p>

    哪怕那個隱患，只是一個「手滑」的保姆。</p>

    這是她作為母親的本能，是刻在骨子里的、無法磨滅的愛。</p>

    這份本能，超越了她重生的理智，讓她做出了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決定。</p>

    看著她痛苦掙扎的樣子，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。</p>

    媽媽，對不起。</p>

    讓你這么痛苦，對不起。</p>

    我伸出小小的手，努力地、笨拙地，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。</p>

    她的手指冰涼，被我抓住的那一刻，猛地顫抖了一下。</p>

    我用盡全身力氣握緊，仿佛在告訴她：媽媽，別怕，我在這里。</p>

    她的眼眶，一下子就紅了。</p>

    晶瑩的淚珠，順著她的眼角滑落，滴在枕頭上，洇開一小片濕痕。</p>

    她迅速地閉上眼，仿佛不愿讓我看到她的脆弱。</p>

    那一晚，她沒有睡。</p>

    我也沒有。</p>

    我們就這樣，一個睜著眼，一個閉著眼，靜靜地躺在一起，度過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夜晚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，爸爸去上班了，奶奶還在臥床休息。</p>

    家里只剩下我和媽媽兩個人。</p>

    趕走了張?zhí)m，照顧我的重擔(dān)，就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。</p>

    她顯然對此毫無準備。</p>

    沖奶粉，她不是把水溫調(diào)得太燙，就是把奶粉結(jié)成了疙瘩。</p>

    換尿布，她手忙腳亂，經(jīng)常把尿不濕的正反面都搞錯。</p>

    她笨拙得像個新手，完全沒有上一世那個從容干練的超級媽媽的樣子。</p>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，還是把我照顧得很好。</p>

    我餓了，她會立刻放下手里的事。我尿了，她會第一時間給我清理干凈。</p>

    她的動作雖然僵硬，但很輕柔。</p>

    她的表情雖然冷漠，但眼里總會不經(jīng)意地流露出一絲擔(dān)憂。</p>

    這天下午，她抱著我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曬太陽。</p>

    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，照在身上很舒服。</p>

    我昏昏欲睡，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。</p>

    她輕輕地晃著搖椅，哼起了上一世我最喜歡聽的那首搖籃曲。</p>

    「睡吧，睡吧，我親愛的寶貝……」</p>

    她的聲音很輕，很柔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</p>

    陽光透過窗戶，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。那一刻的她，美得像一幅畫。</p>

    我以為，我們的關(guān)系會就此慢慢破冰。</p>

    可我沒想到，張?zhí)m，那個陰魂不散的魔鬼，又一次找上了門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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