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新婦看似溫柔嫻淑，卻是個伶牙俐齒，十分不好相與的。</p>
楚王總不能說盛凌云為君分憂逆著他了，頓了一下，又說：“賢媳婦誤會了，為君分憂乃是臣子的本分。本王說的是他呵斥乳母，不敬長輩。”</p>
“洞房夜后驗新婦的元帕是規(guī)矩，你二人卻將按規(guī)矩辦事的梁嬤嬤斥走，可還有半點把我和王爺放在眼里？”</p>
端坐許久的楚王妃適時接話，端起了婆母的架子。</p>
本朝重孝道，楚王夫婦這話要是傳出去，足以讓盛凌云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。</p>
但姜照月一點也不怕她，不答反問道：“規(guī)矩是誰定的規(guī)矩？乳母又是誰的乳母？”</p>
前世她把楚王妃當(dāng)做親生母親一般孝順侍奉，在最難最苦的時候沒有丟下這樣一個累贅，婆母表面說著多虧有她，卻在蕭懷瑜快要稱帝的時候，私底下跟他說“商戶女卑賤至極，不配為后，且此女黨羽眾多，日后必成禍患。我兒早做決斷才是�！�</p>
重活一世，她要一點點撕破這個婆母面皮，讓她的真面容暴露人前，被人口伐筆誅。</p>
王府眾人沒想到這新婦會得理不饒人，前廳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僵持。</p>
偏偏盛凌云這時候還懶洋洋地接了一句，“反正不是我。”</p>
姜照月微微一笑，“原來楚王府的規(guī)矩與別人都不同，庶子的乳母不僅能充作嫡子的長輩，還可以一大清早闖進(jìn)主子的寢居，把主子的臉面放在地上踩，這規(guī)矩真是聞所未聞、見所未見。”</p>
楚王夫婦這對世間罕見的偏心眼，做父母的不慈，卻要求盛凌云對他們恭敬有加萬分孝順。</p>
可世上哪有這樣好的事？</p>
更何況，梁嬤嬤在楚王妃跟前極為得臉，還給蕭懷瑜當(dāng)過乳母，跟她和盛凌云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</p>
這話一出，楚王夫婦的臉色都僵住了。</p>
蕭懷瑜是庶子這事在楚王府沒人敢提，這新婦卻在進(jìn)門第一天就拿出來放在明面上講。</p>
楚王瞪了楚王妃一眼，怪她一大清早派人去新人房里沒事找事，這事再鬧下去，只怕要傳到宮里那位的耳朵里，他想著趕緊息事寧人，當(dāng)即沉下臉來：</p>
“本王府里斷然沒有這樣的規(guī)矩，來人啊，教教梁嬤嬤是什么尊卑，掌嘴。”</p>
梁嬤嬤一直站在楚王妃身后等著看主子給郡王和新婦立規(guī)矩，聽到這話頓時腿軟跪了下去，“老奴、老奴都是按規(guī)矩辦事��！”</p>
梁嬤嬤一邊說著，一邊朝楚王妃求救。</p>
楚王妃開口想勸，“王爺……”</p>
楚王沉聲打斷：“狠狠的打，打到她知錯為止�！�</p>
“王爺！王妃——”</p>
梁嬤嬤還想說什么，一旁的侍從就領(lǐng)命上前扇她大耳刮子，而是左右開弓。</p>
十幾個巴掌打下來，梁嬤嬤一張老臉很快就腫了起來。</p>
廳堂上沒人喊停，打臉聲啪啪聲不斷。</p>
楚王妃看到多年忠仆被當(dāng)眾掌嘴，心里不舒服地緊，總覺得姜照月是在故意給她這個婆母下馬威。</p>
可楚王有心讓姜照月解氣，非要等著她開口說停才能停。</p>
“差不多了�！苯赵戮従忛_口道：“我和殿下還要給王爺王妃敬茶，一直讓老嬤嬤跪在這被人掌嘴的確有些礙事，不如請她去外頭領(lǐng)罰吧。”</p>
“還要打？”</p>
楚王妃剛要出聲制止，楚王就橫了她一眼。</p>
一個老奴才而已，打就打了，莫要再糾纏。</p>
楚王只想趕緊把這事翻篇，揮揮手讓人把梁嬤嬤拖到外頭去繼續(xù)掌嘴。</p>
侍從應(yīng)聲照辦。</p>
廳堂很快就恢復(fù)如常。</p>
婢女換了新沏的茶來，姜照月先端了一杯敬楚王，“王爺請喝茶�！�</p>
楚王接過這杯來之不易的茶，語重心長地說：“凌云頑劣，你嫁給他怕是要受委屈了，有什么事盡管和王妃說，本王也會為你做主的�！�</p>
姜照月不接這話茬，微微笑道：“我倒是覺得殿下很好，所以我不會受委屈，也不會讓殿下再受委屈�！�</p>
她說著側(cè)目看了盛凌云一眼。</p>
恰好此時，盛凌云也在看她。</p>
兩人的目光悄然對上。</p>
盛凌云越看姜照月越覺得意思。</p>
她怎么能說出“我不會再讓殿下受委屈這樣的話來？”</p>
小夫妻這般旁若無人，楚王妃輕咳了一聲提醒新婦繼續(xù)敬茶。</p>
姜照月端了一杯熱茶，雙手碰到楚王妃面前，在后者伸手接過準(zhǔn)備假裝被燙到的時候，提前打翻了茶盞……</p>
她假裝被熱茶潑到，驚得后退一步，搶在楚王妃開口之前率先發(fā)難，委屈且不解地問：“王妃為什么要拿熱茶燙我？”</p>
下一瞬，她眼眶微紅，緊接著問出一句，“王妃也不滿陛下御賜的婚事嗎？”</p>
變故來的太快，楚王妃驚了驚，當(dāng)即站了起來，“你胡言亂語什么？我何時潑你了？分明是你……”</p>
“王妃，我原以為你只是做母親偏心，原來做婆母的時候更不容人。你看看新婦這手燙的……”</p>
盛凌云一把握住了姜照月的胳膊，把袖子掀開給他們看看新婦的手燙成了什么樣。</p>
結(jié)果剛才那盞熱茶全都澆楚王妃手上了，姜照月的手背只是微微泛紅，他立馬又把袖子蓋回去，繼續(xù)睜著眼睛說瞎話，“這手燙的都沒法看了，還敬什么茶，走，我?guī)慊厝ド纤帯！?lt;/p>
盛凌云拉著姜照月就走，根本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(jī)會。</p>
姜照月裝出一副被婆母欺壓了的小媳婦模樣，跟著盛凌云往外走的時候，還還不忘提了一句，“我這手被燙成這樣，進(jìn)宮謝恩的時候要是陛下問起，要怎么說�。俊�</p>
楚王妃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下，兩人的婚事是陛下親賜的，還要進(jìn)宮謝恩，這要是姜照月在御前告她一狀，宮里派人來王府申斥，她以后還怎么在京城貴婦圈里抬得起頭？</p>
盛凌云留給眾人一個背影，強(qiáng)著忍著笑，“該怎么說就怎么說。”</p>
姜照月貌似溫順地應(yīng)下，“都聽殿下的�！�</p>
兩人一邊說著話，一邊轉(zhuǎn)身離開前廳。</p>
走出廳堂的時候，梁嬤嬤還跪在庭前被人掌嘴，一張老臉已經(jīng)被扇成了豬頭。</p>
今日天光晴朗，陽光爛漫。</p>
盛凌云在外頭無法無天，遇上不分對錯就偏袒蕭懷瑜的親生父母卻糟心不已，今兒姜照月三言兩語就讓兩個老的吃癟，郡王殿下這會兒看新婦的眼神都不一樣了。</p>
姜照月不忘演戲演全套，“我腿腳不便走得慢，這燙傷得盡早處理，有勞殿下派人幫我尋個大夫�！�</p>
“行�！�</p>
盛凌云此時心情不錯樂得配合，當(dāng)即先行一步興師動眾地找大夫去了。</p>
姜照月在后頭慢慢走著，步入回廊的時候，迎面遇到了匆匆趕來的蕭懷瑜。</p>
“姜照月！”蕭懷瑜聽聞乳母被責(zé)罰，本就心中不快，看到姜照月這般悠閑自在瞬間冷下臉來，“梁嬤嬤是府里的老人，你這樣折辱她，教養(yǎng)何在？”</p>
姜照月在經(jīng)過蕭懷瑜身側(cè)的時候停下腳步，不緊不慢地開口：“世子倒是重規(guī)矩識禮儀，怎么還直呼我的名諱？”</p>
在蕭懷瑜被噎住的時候。</p>
她徐徐補(bǔ)了一句：“我已嫁你嫡兄為妻，是你嫂嫂，你見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，是行禮問安�！�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