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“小心——”</p>
“砰！”</p>
震耳的撞擊，伴隨著鮮血四濺。</p>
我瘋了般沖過去。</p>
“媽！”</p>
媽倒在血泊中，奄奄一息。</p>
我跌跌撞撞，跪倒在血泊前，顫抖著想要抱一抱媽媽，可這滿身的血，我怕到不敢碰一下。</p>
“媽……”</p>
我小心翼翼握上那雙布滿老繭的手：“媽，對不起，都怪我，是我害了你……”</p>
如果我沒招惹賀南廷就好了。</p>
或者乖一點，讓他們欺負(fù)個夠，尊嚴(yán)、名聲又能有多貴？</p>
媽只剩最后一口氣，她用盡力氣抬起手，想為我最后擦一次眼淚：“……別哭，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……”</p>
我慌忙握著臉頰旁的手，拼命搖頭。</p>
媽的身體為了她累垮，蒼老，甚至沒有尊嚴(yán)下跪……如果這都不算好，那什么才是好？</p>
這樣好的媽媽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快發(fā)不出聲音了：“初蕓啊，媽媽不能再繼續(xù)陪你了……”</p>
“不，不會的！”</p>
我壓低身體，極力湊近，忍著淚，唇齒抑不住顫：“你再堅持一下，救護(hù)車馬上就來了，別睡！”</p>
“求你了……你還沒看著我考上大學(xué)，你為了我操勞了一輩子，我都還沒好好報答過你！”</p>
可媽的眸光卻漸漸渙散，她已經(jīng)什么都聽不清了。</p>
只斷斷續(xù)續(xù)叮囑：“孩子……你從小都是媽媽的驕傲……媽媽相信，就算是一個人……你也能好好活下去……”</p>
“不！媽，求求你別丟下我！”</p>
“……我不要一個人！求你了……”</p>
可臉頰旁的手終究緩緩滑落。</p>
心一空，世界驟然撕裂崩塌。</p>
“媽？”</p>
“媽��！”</p>
……</p>
轟隆隆——</p>
雷聲轟鳴，原本晴朗的天忽得下起暴雨。</p>
救護(hù)車最后來了，可是媽依舊再沒睜開眼。</p>
殯儀館里，我面如死灰。</p>
我看著眼前的火化爐，早上還叮囑她路上小心、一直愛護(hù)我的媽媽，馬上就要化成一堆灰。</p>
以后只能躺在骨灰盒里，不會笑，不會動。</p>
再也沒有人對我說：“歡迎回家�！�</p>
“啪嗒，啪嗒”。</p>
眼淚又盈了滿眶，身后傳來腳步聲，我以為是工作人員，忙擦干眼淚轉(zhuǎn)身。</p>
誰知映入眼簾的，居然是賀南廷。</p>
他貴公子一般閑適走進(jìn)，像逗弄老鼠那樣高高在上：“我早就知道你參加了清大的保送考試�！�</p>
轟——</p>
我腦海剎那沸騰。</p>
“所以你打電話給我媽，故意讓她給我送準(zhǔn)考證，然后找人撞死了她？！”</p>
這一刻，所有的恐懼化作了恨。</p>
我恨小丑一樣的自己。</p>
也恨賀南廷。</p>
我什么都不顧了，沖上前瘋了般捶打：“你恨我，討厭我，你找我出氣�。∧銥槭裁匆獙ξ覌尦鍪帧�</p>
但轉(zhuǎn)瞬間，‘嘭’的一下，賀南廷就毫不費力把我壓在墻邊，以絕對的力道逼得我掙扎不了半點。</p>
他像戀人般撫摸著我的面頰，可是說出的，卻是最殘忍的話：“你現(xiàn)在是不是很難過？誰叫你不聽話呢？”</p>
“你以為等你考上清大離開深城，就可以擺脫我了？”</p>
“我告訴你，做夢�！�</p>
話音一落，他就甩開我。</p>
‘撲通’，我直直砸在冷硬的地磚上，膝蓋瞬間擦出血。</p>
而賀南廷只冷漠看著：“有什么好委屈的？你曾經(jīng)差點害死我最心愛的女孩，我不過是以牙還牙�！�</p>
打不過，爭不過，我眼睜睜失去一切，卻無能為力……</p>
“賀南廷，你心愛的女孩是誰？我到底又傷害了誰？”</p>
那個人為什么要撒謊？</p>
這時，一個女孩的聲音從殯儀館外傳來。</p>
“南廷，戲也看完了，我們待會還有一個重要的晚宴呢，別浪費時間在這里了�！�</p>
我抬頭看去，只見那人背著光緩緩走來，笑得無辜又甜美：“南廷，謝謝你幫我報仇�！�</p>
這人——竟然是三中霸凌過我的孫筱筱！</p>
第7章</p>
給孫筱筱報仇？</p>
火化爐依舊在燃燒，我卻像被拋進(jìn)冰冷深海。</p>
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賀南廷，渾身的血液幾近凝固：“你心愛的女人就是孫筱筱？你就是為了她折磨我？”</p>
賀南廷似乎是戲弄夠了，大發(fā)慈悲解釋。</p>
“落到今天這個地步，都是你自找的。折磨你這種毒婦，就是要把你捧到天上再狠狠摔下來，你才知道錯�！�</p>
“欺騙你感情，毀了你名聲，甚至害你沒法參加保送考試，都是我用正義為你量身定做的劇本，你滿意么？”</p>
一字一句，狠狠扎進(jìn)我的心。</p>
正義？</p>
他怎么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？</p>
我紅著眼，捂著自己的臉，扯著頭發(fā)試圖用痛意把自己拉出這個噩夢。</p>
如果不是噩夢，為什么我會遇到這種顛倒黑白的荒唐事？</p>
明明孫筱筱才是惡毒的霸凌者！</p>
賀南廷卻難得大發(fā)慈悲沒再繼續(xù)刺激我，還難得溫和撂下一句。</p>
“你以后好自為之�！�</p>
或許是因為我這個作惡多端的人落到這個下場，他終于滿意了吧。</p>
隨后，他帶著得意的孫筱筱徑直離開。</p>
轟隆一聲，雷聲乍響。</p>
我從混沌中抬起頭，只來得及看到他們上車的背影，不甘，無力，怨恨……所有一切積壓在心頭。</p>
我的心口快要炸開。</p>
眼看著汽車啟動，像是破罐子破摔，我忽得沖出大門大喊：“賀南廷！我沒有霸凌過人，你的正義給錯人了！一切都是你錯了！”</p>
可聲音落入雨幕，留給我的只有汽車發(fā)動的聲音。</p>
沒有人能給我?guī)碚x。</p>
領(lǐng)到媽媽的骨灰后，我小心翼翼抱在懷里，離開殯儀館。</p>
雨砸在身上，我的臉冷得青白，整個人無神的就像蠟像。</p>
渾渾噩噩間，手被抓住。</p>
“黎初蕓，你是不是錯過了考試？”</p>
是林昕陽舉著傘，匆匆趕來。</p>
我緩緩抬頭看向林昕陽，眼神卻沒有焦距：“考不考試還有什么意義，我媽媽已經(jīng)沒了……”</p>
林昕陽這才注意到我懷里的骨灰盒，眼里閃過驚訝。</p>
“抱歉，我不知道……你節(jié)哀�！�</p>
“我剛才遇到了孫筱筱……”</p>
不等我說完，林昕陽忽得撤開手，下意識后退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：“孫筱筱怎么還會來找你？”</p>
我微微垂眸，再一次見到林昕陽的避嫌，我卻沒有半點從前的憤怒了。</p>
從前我恨林昕陽罔顧是非，做假證明站在孫筱筱那邊，可他好歹還知道權(quán)勢之下明哲保身。</p>
而我妄圖反抗，結(jié)果害死了媽媽……</p>
我比誰都無能。</p>
還有什么資格責(zé)怪林昕陽。</p>
我抱著骨灰，蹣跚著朝前走：“林昕陽你走吧，別待在我這個骯臟不堪的人身邊，免得害了你……”</p>
雨漸漸大了。</p>
身后沒有人再跟來。</p>
我一個人，孤零零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，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到家。</p>
用干凈的布仔細(xì)把骨灰盒上的雨水擦干。</p>
“媽，我們回家了�！�</p>
擦著擦著，眼淚卻又滴落上去。</p>
一滴，兩滴……逐漸崩潰。</p>
從此之后，再也沒有人給我擦眼淚。</p>
我只剩一個人。</p>
我捏著濕透的帕子，跪倒在地：“媽，你說我一個人也能好好活下去，可我究竟應(yīng)該怎么活下去……”</p>
突然，手機“�！钡囊宦�。</p>
一封匿名郵件送達(dá)，兩段內(nèi)容自動彈出——</p>
一個，是孫筱筱在三中霸凌我的視頻。</p>
一個，是賀南廷攤牌折辱我的音頻。</p>